山裡的女孩子不值錢,很小就得學著幫家裡做一些簡單的事。
她太清楚如果把女兒留下,女兒會是什麼下場。
所以無論如何,她也要把女兒帶走。
「那挺好的,現在世道變了,女人家也被允許工作,女人工作的機會也很多。隻要人勤快,總能過上好日子。」
趙大姐想起了她小時候,工作機會少得可憐,還大多是給男人的。
那時的女人才難……人活著都不容易。
……
隨著江梅帶著老頭子和小孫子的離去,也標誌著陸江庭與他們一家的撫養權推脫失敗。
王晨晨的撫養權是他自己當初爭取過來的,現在成了燙手山芋,沾在手上,甩都甩不掉。
以前的他,住在宿舍,跟著一幫熟悉的人生活,恍然間還能忘記那些煩惱,過得平靜的生活。
而現在,他不能再繼續留在宿舍了,還得每天回去給王晨晨做飯。
不然把一個小學生獨自留在家裡,容易出事,鄰居還可能投訴他。
他以前從來不知道做飯是一件那麼難的事,並且家務繁瑣又無聊。
他每每看到王晨晨,就會讓他想起他這幾年愚蠢的生活,一個個錯誤的決定。
每天面對王晨晨,對他來說簡直是折磨,他的病似乎也加重了。
總能看到王晨晨的另一面。
周末了,他好像看到自己帶著王晨晨去了新開的遊樂場。
他抱著王晨晨坐上小火車,方晴拿著東西等在場外,笑得很是開心。
他看到那個自己也很開心。
他帶著那對母子,絲毫沒有想過在家裡的玉瑤。
陸江庭陡然想起來,他出現在諸多幻覺裡,從來沒看到玉瑤笑過。
她要麼一直在忙碌,抱怨,要麼就在歇斯底裡,滿臉的絕望。
可方晴母子,卻是恰好相反。
恍惚間,他看到一個小女孩羨慕的看著王晨晨,盯著他手裡的玩具。
那是他給買的。
因為王晨晨說,同學都有爸爸給買的玩具,可是他沒有。
於是他給他買了。
但他好像從來沒有給小姑娘買過什麼。
所以……他到底做了些什麼?
陸江庭是被嚇醒的,醒來一身的冷汗。
他揉了一把臉,起身從房間裡出來,看了看時間,才剛到五點。
東邊的天空開始泛白,天快亮了。
陸江庭就著涼水洗一把臉。
初春乍暖還寒,水管裡流出來的水還很凍人。
涼水的刺激下,他清醒了幾分,幻覺裡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。
「幻覺?」他低聲自語。
那真的是幻覺嗎?
以前他一直覺得是幻覺,對此深信不疑。
畢竟醫生都說了,他病了。
可不知道為什麼,此刻他產生了懷疑。
為什麼幻覺像一部連續劇一樣,一個接一個的幻覺,竟好似能聯繫起來。
他驀地想到些什麼。
玉瑤不肯回頭,不肯給他半絲機會。
從什麼時候起,他在玉瑤心裡就被判了死刑了?
真的是為了那筆錢嗎?
玉瑤不是那樣的人。
莫非……
他心中有個想法,可他不敢去想。
但為了解開心中諸多疑問,他決定去找她。
陸江庭感覺自己的手有些顫抖,他回到房間拿了葯出來。倒出藥片,不管它苦澀,直接塞進了嘴巴裡。
治療精神疾病的葯一直沒有停過,慢慢的,他似乎對這些葯產生了依賴。
如果不吃,他會非常的難受,難受到快要崩潰。
藥效在身體裡發作,他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。
五點半,他已經到了林玉瑤家樓下。
五樓那麼高啊,擡著頭才能仰望。
原本他告訴自己,不再來打擾她。
可是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,他這一次必須來。
從五點半他就站在他們樓下,一直等到七點,看到傅懷義下了樓。
他趕緊躲到暗處,不讓傅懷義看見。
傅懷義這個點去上班,是要參加早上的訓練的。
他今兒就不參加了。
繼續等下去,等到七點半左右,他看到林玉瑤從樓上下來了。
深吸一口氣,陸江庭急忙上前去,堵在她的車門口。
突然出現把林玉瑤嚇一跳,她後退了幾步,防備的看著他。
「你想幹什麼?」
陸江庭重重的吸了一口氣,鼓起勇氣問她,「玉瑤,我……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很不好?」
林玉瑤隻覺得好笑,「你覺得呢?」
陸江庭說:「我不是說現在,我是說……」他不知道怎麼形容。
想了一會兒才道:「從我回家安葬我爹開始,我就經常出現一些幻覺。幻覺裡,我們結婚了,我們……我們這間還有一個女兒,她叫……」
林玉瑤立刻打斷他,「你的幻覺和我沒關係。」
說轉她便繞過他準備上車。
陸江庭抵在車門上,突然急切的道:「當年你反應那麼激烈,你是不是跟我一樣出現在幻覺?你知道我會對你不好,所以你……」
「沒有的事,我沒有過幻覺。」
這話可沒說謊,她雖然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,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覺。
「沒有?」陸江庭不敢相信。
他嘀咕道:「怎麼會沒有呢?」
林玉瑤深吸一口氣,道:「我隻是單純的不認同你的行為,或許有人理解你,認同你,但我不認同。原因,我早就在拿回結婚報告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了。」
她冷冷的盯著陸江庭道:「讓開。」
那雙眼眸裡平靜得可怕,她的臉上也無絲毫的情緒,好似他就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。
陸江庭全身一顫,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。
林玉瑤沒有絲毫猶豫便上了車,揚長而去。
車子的速度很快,不過片刻,連尾氣都看不到了。
陸江庭愣在原地,他不相信她的話。
他們一起長大的,她是什麼樣的人他還能不知道嗎?
她簡簡單單的,無憂無慮的,腦子裡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想法。
她對外界所有的了解,都是纏著他問來的。
她怎麼會變得那麼快?
陸江庭回想過了,問題就在那一天。
從那天起,她突然就變了。
那麼決絕的,不給他半點兒機會。
以前他不懂,他以為他現在找到答案了,可是她說沒有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