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9章 追憶

類別:女生頻道 作者:孟笙字數:2466更新時間:25/12/06 05:33:04

病房裡瞬間就恢復到原先一片寂靜中了。


兩人都沒再說話。


顧瓷以為他總會提起「白血病」的事,即便……即便再不關心,至少也會問上兩句吧。


可過了半晌,她也沒等到。


須臾,看他身子微側,狀似要準備離開的樣子,她隻好率先打破了這個寂靜。


「阿綏……對不起。」


裴綏聞言,視線落在她臉上,有兩分探究,也似是在等待她的下文。


驀地,顧瓷戚然一笑。


平靜的陳述道,「其實這聲「對不起」我早該和你說了。五年多以前,被查出白血病時,我以為自己的生命已經到盡頭了,


也認為自己這副病況累累的身體已經配不上你了,所以不想成為你的拖累和詬病,就自以為是又任性地堅決解除了婚約,


全然沒去顧及你的感受,也沒和你商量,還讓你備受爭議,對不起。」


裴綏不知何時已經收回視線了。


未做任何回應。


他和顧瓷這段婚約是裴老爺子在他不知事的年紀時定下的。


兩人青梅竹馬地長大,又一起度過了容易情愫萌動的少年時期。


他和顧瓷的相處時間確實很多也很長,說不好那段情愫維持了多深。


但在沒解除婚約之前,他確實是將顧瓷當成要和自己共度餘生,照顧一輩子的未來妻子。


這一點,在25歲,從未變過。


後來他從國外修學回來,顧瓷便提出解除婚約了。


他記得,他剛開始以為是兩人長達兩三年的異國戀,讓她心裡不舒服,鬧彆扭。


所以,為此他還去找過顧瓷,但並未見到她人。


莫名其妙就被顧家告知的是她已經出國了。


後來通信聯繫她,得到的回復就是:「我們好聚好散吧,以後再見,希望還是朋友。」


他那會是百思不得其解,還有一絲惆悵,但再多的難過和悲傷,以及非要把人追回來問清楚的心理。


好像也沒那個必要。


既然說清楚了,那就夠了。


她的選擇,他尊重。


即便過了那麼多年,他還是能窺探到當時自己的想法。


裴歡之前說過,不知是他用情不夠深,還是太持重,把「好聚好散」的君子論維持到底,什麼痛什麼苦都打碎了往肚子裡咽。


他當時沒有反駁也沒有去辯解。


愛情和婚姻這兩樣東西,都是家裡安排給他的,他可以接受,也可以去承擔那份自己應盡的責任。


可終歸,他心裡多少是對這個安排是有些不悅和排斥的。


兩相比較之下,這段從一開始就被家族桎梏住的感情和未來婚姻在他心裡的份量,其實還沒他創辦綏行律師事務所重要。


隻不過,十幾二十年的光景裡,誰又敢說他不曾付出過真心呢?


五年多,說長不長,說短也不短。


可也能讓很多東西都在時間的河流裡一一發生流動的方向。


如她曾經而言,現在的顧瓷,於他而言,隻是過去,和朋友。


還是關係較為生疏的朋友。


今天來看她,隻是顧及這層關係,以及看在顧父和他大哥的面子上。


所以,她這聲「對不起」,說薄情冷血一點,那就是無關緊要,可有可無。


病房裡的這片寂靜似乎延續了很久。


半晌才響起他低沉清冷的聲音,「你現在和我提起這個,是什麼意思?」


顧瓷一愣,許是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和神色震撼到了。


又或是他這副不似在乎的態度紮痛了她的追憶。


顧瓷輕輕汲口氣,緩了緩有些紊亂的呼吸才開口,「我……沒有別的意思,我隻是覺得……當初有些不明不白,總要把話說清楚才好。」


說著,她忽然荒涼一笑,「其實,不瞞你說,也不怕你笑話,在國外治療的那段時間裡,


我一直都在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,也不知道那個選擇到底是否正確。


或許是狹隘了,明明我病了那麼多年,你一直都待我很好,也從未嫌棄過我。


所以,我不止一次想和你說明實情,可我又害怕你會因為那件事情恨我,厭惡我,總是猶豫和掙紮。


決定回來時,我是確定自己身體情況已經穩定得差不多了,沒想到才維持了兩個月而已,就忽然病發了,也讓我始料不及。


你別嫌我嘮叨,我隻是覺得,心裡有些過意不去……咳咳咳……」


連續說了那麼多話,她的呼吸和心跳頻率都紊亂了。


吸進去的空氣比呼出來的空氣要少得多,肺部一擠壓,就控制不住的劇烈咳嗽了起來。


原本慘白如紙的臉頰因為血液流通的緣故,此刻出現了一些異樣的紅。


裴綏見狀,伸手去按鈴叫醫生。


「別……別……」


顧瓷忙出聲阻止,搖搖頭。


她一邊輕輕拍著兇膛,給自己順氣,一邊道,「沒事,我隻是說話說得有些急了,緩緩就好了……」


做了兩個深呼吸後,儀器上的心率確實正在慢慢往下降。


裴綏皺起眉頭,收回手。


顧瓷又緩了緩,努力扯出一抹笑,「不好意思。」


「過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了,你休息吧。」


裴綏淡淡開口,語罷,便轉身準備走。


顧瓷瞳孔微微一縮,出聲喚住他,指著另一邊桌上那個粉白色印著兔子和她名字的瓷杯。


「阿綏,你走之前,能幫我倒杯溫水嗎?我喉嚨有些幹,不太舒服,等會總想咳嗽。


我媽和我姐都走了,保姆也回去準備晚飯去了……咳咳咳……」


說著話,她又用力咳嗽了兩聲,清零漂亮的眼尾都泛起了紅。


裴綏的視線落在那個粉白色的瓷杯上,眸光頓時凝住一瞬,隨後慢慢收斂。


這個瓷杯,是情侶款。


是他們舉行訂婚宴的前幾天,一塊做的陶泥。


她的杯子是粉白色的,畫的是一隻兔子,他的那個是藍白色的,畫的是一隻懶散的貓。


已經很多年了。


他邁步走過去,神色無異地端起杯子,在飲水機下給她接了一杯溫水,重新走到床沿邊,將杯子遞給她。


顧瓷輕輕笑著道了聲謝,想伸手去接,但手上沒多少力氣。


便隻好將頭慢慢傾過去,慢慢啟唇,「有勞你了。」


孟笙進來時,看到的就是裴綏端著水杯喂顧瓷喝水的這一幕。


兩人中間隔著一些距離,這情這景,說不上曖昧,還是能讓人看出幾分親切的。


一種,專屬於他們二人之間的那種親切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