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又一張。
從第一張，到最後一張。
從樓道裡的爭執，到時念的病危通知書上的具體內容。
他握著手機的手顫抖著。
一時之間，他並不能理解或者說是明白照片上的內容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身體上的痛感更快襲來，他的心臟在這一刻似乎撕裂了。
就像是身體中的某個東西在這一刻破裂了，砸碎成粉末。
疼得他撕心裂肺。
「嘔……」
下一刻，一口血吐在了陸衍止握著的手機上，猩紅一片。
殷紅的血跡，大片浮在手機屏幕上，屏幕上是時念滿身是血的照片。
手機屏幕隨著他的手不斷抖動著，那些鮮血像是已經浸染滲入手機屏幕中似的，和照片中的時念混合在一起。
有什麼在不斷崩碎著，遲來的痛苦席捲了他。
腦海中再一次出現了那天的場景。
那個樓道，他失手把她推下樓梯。
樓道裡的感應燈明明滅滅，在最後沉默時，旁邊「安全通道」四個字帶出來的綠色的光，幽暗而可怕。
「阿止……」
她的聲音似乎透過時光，層層疊疊地傳來。
像是一把刀，千刀萬剮，將他淩遲。
那天他為什麼沒有回頭？
為什麼，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。
孩子。
他們的第二個孩子……
他一直以來，一直想要的第二個孩子。
在她真的離開他以後，在她一遍遍告訴他，她不會回頭以後。
他一直想的，如果他們有一個孩子，是不是她就不會如此決絕的……那個孩子。
「陸衍止，我們回不去了。」她的聲音再一次響起。
周身的空氣似乎都被抽空，陸衍止覺得自己窒息般地疼痛著。
他無法接受這一切。
他覺得所看到的一切都不真實。
像是這個世界開的一個巨大的玩笑。
或者，這隻是一場噩夢。
夢醒了，他會發現，她還在他的身邊。
這裡是網友567的帖子，點進來的陸衍止還能看到網友567的回復。
【你猜為什麼簽的不是陸衍止的名字？還不是因為他走人了。我偷看了很久，醫生給陸衍止打了很多個電話根本沒人接，最近才緊急處理了。】
眼淚不斷地掉，和鮮血混在一起。
心臟止不住地痛著。
他想起來了。
那天離開以後，林芝歡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。
可是那時候的他在送韓薇回去的路上，他在生氣，那時候的他以為她和林芝歡聯合在一起演戲，把手機開了靜音。
後來，在領離婚證前夜，他也終於知道，她是真的遭遇了車禍。
不是演戲。
「呵……」陸衍止自嘲地笑了。
他終於知道，為什麼她的病危通知書，他並沒有簽過。
他不敢想，因為他沒有接電話沒有簽病危通知書的那段時間，她是否會因此耽誤了搶救。
「嘔……」
陸衍止再一次吐血。
鮮血粘在手機上，被子上，床上，和……密碼箱上。
「陸總！」周知諭打電話通知的助理已經趕了過來。
「陸總您這是怎麼了？」助理看著這一片鮮血，一片狼藉，立即就要打電話叫救護車。
但是他卻擺擺手。
「送我去Vivian花藝工作室。」陸衍止說。
他知道，以她的性格，今天會去那裡。
去親手結束這一切。
「可是陸總您……」助理真的慌，因為陸衍止吐了很多血，床上身上到處都是。
連一旁疊起來的，最近每個晚上陸衍止一定要放在旁邊才能睡著的那床被子上，也都是血。
這真的沒事嗎？
眼看著助理還在糾結，陸衍止咆哮道：「送我過去！」
助理這才點頭道：「是！」
陸衍止看著一邊沾了血的保險箱。
他似乎已經知道了這個箱子的密碼。
林聿琛和林芝歡都知道，但是他不知道的，關於孩子的事。
他深深傷害了她的事。
他知道那個日期。
可是，他敢打開嗎？
現在知道的一切，都已經幾乎摧毀了他，這個保險箱裡的東西，他……真的能承受嗎？
……
另外一邊。
車子上的時念也看到了網友567發的這些照片。
直到現在，她也還不知道網友567是誰。
現在想想，對方是誰也不重要，可能隻是那天在醫院的某一個正好目睹一切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。
重要的是這些照片。
那天的事……
她這輩子也不願意回憶的那一天。
她想埋在心底，帶入墳墓的那一切。
她知道如果陸衍止知道那個秘密，或許會改變一些想法。
可是她不想提起。
不想去回憶。
也不需要他的憐惜，他的愛。
很早以前，她就已經做了決定。
時念看向窗外喧鬧的街道，還有Vivian花藝工作室外面圍著的眾人。
她現在要做的，是結束這一切，然後，拿到時家的東西，查清父親死亡的真相，重現時家的輝煌，然後和思思和霍言墨一起好好過完下半輩子。
手被人握住，時念回眸，看到了一旁霍言墨沉著的臉。
霍言墨的視線上移，伸手替她整理好頭髮。
藏起她的絲絲白髮。
這是這些天，她……白了的頭髮。
她才25歲。
時念沒有阻止，她隻是重新擡眼，看向Vivian花藝工作室那邊。
是時候了。
……
網上一片喧囂，線下，Vivian花藝工作室外，眾人一傳十十傳百，也很快知道了網友567發的東西。
眾人一片嘩然。
一上午的義賣，還有韓薇公布自己病情發展迅速，已經撐不到半年的消息，本來已經讓她的形象有所好轉，讓許多人憐惜她，但是網友567爆出來的東西，卻又讓一切陷入迷雲。
「韓薇，到底是怎麼回事？」現場立即有人問道，「網友567發的圖，你和陸衍止兩個人那天到底幹了什麼！」
韓薇立即看了那幾張圖，一邊一臉無辜，一邊腦子飛速運轉。
接著，她無措道：「我不知道……」
眼淚往下掉，韓薇說：「我不知道她流產了。」
「那天……那天情況很複雜，我因為一些事情和林芝歡吵架，吵得兇了我們兩個人打起來，衍止哥和時念來拉著我們。」
「後來，在一片混亂中，時念就掉下去了。」
韓薇說：「不是我乾的，我不知道她懷孕了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