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嘶——」
下跌之勢太快太重，時念的指甲在扶手上劃過幾道抓痕，然後就往下滾去。
時念隻來得及用手捂住肚子。
一切都隻在瞬間發生。
樓道平台上，韓薇和林芝歡的腦袋撞在一起，兩人一起摔在地上。
陸衍止隻覺得在一片混亂中手上推了什麼，然後就看到時念往樓道下滾去。
他伸手想抓住她，但是握住的隻有空氣。
樓道的燈光昏暗，感應燈在沒有動靜後忽然熄滅，綠色的「安全通道」燈光把這一切照得格外詭譎。
滾下樓道的時念勉強坐起來，她擡起頭來，看到了陸衍止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的手。
是他動的手。
「念念！」
林芝歡的聲音都在顫抖。
她的叫聲把感應燈重新叫得亮起。
她一把將摔在一起的韓薇給推開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樓道下面的那個平台。
「念念，你怎麼樣了……」
林芝歡的聲音裡全都是哭腔，她緊張地把扶著時念。
時念的臉上全都是冷汗。
身體上到處都在疼，手腳腦袋，各種被磕得很疼。
可是這些都比不上肚子的疼痛。
疼得她幾乎暈厥過去。
「念念……」
林芝歡是真的慌了，因為她是真的知道時念的身體情況。
「撞擊時腦袋撞到了，擦傷還有些腦震蕩。」
「下面有些出血，孩子目前還沒掉，但是非常危險，之後如果想保住估計得卧床……」
之前時念被送出來的時候，醫生就和她說過這些話。
醫生同事還告訴她，在進行救治的時候，時念求他們保住孩子。
可是現在從那麼高的樓道上滾下來……這一切還是為了她林芝歡！
想著，林芝歡的眼淚不斷落下，愧疚幾乎把她給淹沒。
林芝歡立即拿出手機撥號，按動屏幕的手都在抖。
「念念，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人，你堅持住。」
時念疼得說不出話來。
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流逝，有什麼在離開她。
她忍著劇痛擡頭，看到的卻是陸衍止轉身扶起韓薇的畫面。
她張開嘴，想要叫住他說些什麼。
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。
她就這樣看著陸衍止把韓薇擁入臂彎。
小心翼翼，十分珍惜。
安全通道裡的感應燈再一次熄滅，通道外照進的光隱約描繪出陸衍止和韓薇站在一起的輪廓。
眼淚自眼角順著面頰滴落，時念的心，還是控制不住地痛了。
「阿止……」
在陸衍止扶著韓薇即將走出安全通道時，時念叫了他一聲。
陸衍止的腳步停下。
他沒有回頭。
隻是平靜地看著安全通道口外冷白的樓道。
夜已經深了，外面來往的人不多，靜悄悄的。
陸衍止的心卻沒有安靜下來。
剛才一片混亂。
反應過來時，時念已經滾下樓梯，他看到的是自己沒有收回來的手。
指尖刺入掌心，陸衍止緊握著的雙拳用力得發抖。
「衍止哥。」身旁的韓薇叫了他一聲。
他低頭，看到了韓薇被打得紅腫的臉頰，還有額頭上的小腫塊。
他閉上了眼。
再張開眼時，他平靜道：
「時念，你好自為之。」
然後，帶著韓薇走出安全通道。
「陸衍止！」
身後是通道裡林芝歡撕心裂肺的嘶吼。
這一次，他沒有停留。
安全通道裡。
時念看著陸衍止離開。
走的時候，韓薇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。
眼裡滿是戲謔挑釁和得意。
以勝利者姿態。
時念閉上眼，眼淚不斷掉落。
是啊，她早就輸得徹底。
為什麼還要再叫他。
她不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嗎？
不甘心？
還是因為，這個孩子身上，也流著他的血？
她早就告誡過自己，要守好自己的心。
為什麼還要食言。
眼淚不斷落下，她的肚子好痛。
她好難過。
難過得快要死掉了。
「歡歡……」
她不知道怎麼辦，隻是無意識地叫著林芝歡的名字。
林芝歡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了。
她不斷擦掉時念臉上的淚，可是那眼淚又不斷落下，怎麼擦也擦不幹凈。
「念念，都是我不好。」
林芝歡哭著用力抱緊時念：「對不起，念念，對不起……」
時念已經痛得意識模糊。
她的眼前又似乎出現夢裡的那一幕。
爸媽起舞時揚起的紅裙，年幼陸衍止稚嫩的臉。
痛……
她真的好痛。
【爸、媽，我要怎麼辦？】
時念哭到無力，一陣陣啜泣。
失去意識之前，她的手伸向半空，好像是想要抓住什麼。
但是她終究是什麼也握不住。
「念念！」
林芝歡看著時念的手垂下，她痛苦嘶吼。
樓道裡的感應燈再一次亮起。
林芝歡看到了時念身下滲出來的一大片的血。
染紅了時念的衣物，也染紅了林芝歡的白大褂。
她不知道要怎麼辦，隻能一遍遍地催促醫生趕緊過來。
醫生來得很迅速，他們把時念擡上擔架，快速往搶救室送去。
「別擔心，我們會救她。」一個平常關係還不錯的同事拍了拍林芝歡的肩膀安慰了一句，然後就匆匆走了。
留下林芝歡怔怔地看著地面上那一大灘時念的血。
直到護工過來清理時，她才有所反應，擦擦臉上的淚，跟著去搶救室外。
……
另外一邊。
陸衍止帶著韓薇上了車。
車門關上，安全帶也已經系好了，可是他卻遲遲沒有發動車子。
眼前似乎一次次出現摔在地上時，時念看著他的那雙眼。
「衍止哥。」坐在副駕的韓薇出聲，「如果你擔心她，就回去吧。」
「現在還在醫院樓下，上樓就能見她了，我自己回去也沒關係。」
陸衍止沒有回話，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得指節發白。
韓薇低著頭，她拿過包包裡的濕巾，一點一點地擦拭著自己的唇。
上面有口紅，還有剛剛被林芝歡打出來的絲絲鮮血。
她把那沾著口紅和血的濕巾放在陸衍止可以看到的地方，故作愧疚道：「是我衝動了，在醫院就和林醫生打起來，雖然時念不是我推的，可是……」
說著，她放下手中的濕巾，俯身過去，握住陸衍止的手，淚眼朦朦看著他。
「對不起，衍止哥，我隻想……保護你。」
陸衍止微微垂下眼，看著握著自己的韓薇的手。
不知道為什麼，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，是多年前他為爺爺的病擔心痛苦時，時念握著他的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