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，程三炮擡起頭來，目光銳利地看向門外。
腳步聲在靠近！
來人腳步輕，被風雪聲遮掩，到了近前才被他聽到。
他起身，動作緩慢地把竈坑旁邊的一塊磚頭拿開，裡面藏著一把小巧的匕首。
整個過程他都沒發出絲毫聲音。
寧春霞跟他一起生活多年，配合地沒有動，靜靜等待。
「寧奶奶？我是寧寧呀，開開門。」
這聲音熟悉到程三炮愕然。
寧春霞則激動地跳下炕頭快步去開門。「寧寧？」
打開門，寧春霞就看到顧蘊寧燦爛的笑臉。
「寧奶奶！」
寧春霞剛剛止住的淚水忍不住落下，她忙拉住顧蘊寧的手，「丫頭，快進來，你什麼時候回來的？這麼冷還讓你跑一趟，都下雪了……」
她往顧蘊寧身後看，卻沒看到陸凜的身影。「阿凜沒回來？」
「嗯，阿凜忙，我剛好回來有事兒，正好來看看您二老。」
顧蘊寧拎著兩個大包進來，直把寧春霞給驚到。
就是程三炮都忍不住道：「你拿這麼多東西太費錢，我們這裡留不住東西。」
「咋回事？」
剛開口，顧蘊寧就被嗆得直咳嗽，屋內此時也沒什麼光亮，就竈坑那有些許光，讓人不至於絆倒。
顧蘊寧拿出蠟燭點上。
「屋裡怎麼煙味兒這麼大？」
程三炮平靜地道：
「之前存的柴火被村裡人哄搶，現弄的柴太潮濕，就冒煙。」
柴火都搶，那其他東西呢？
顧蘊寧仔細看，就見屋子比夏天那陣空不少，四處透風，冷得跟冰窖似的。
估計也就隻能擋一擋雪，下雨肯定漏。
明明之前陸凜已經幫忙修過這間房。
而兩位老人也都瘦了。
寧春霞還好點，程三炮棉鞋破了個洞，凍得通紅的大拇指露出來，幸好兩人身上穿的是顧蘊寧之前做舊的棉衣，這才沒讓二老凍死。
看著讓人感覺特別心酸。
顧蘊寧不再說話，她蹲下身從包裡掏出一人兩雙棉鞋。
是他們二老的鞋碼。
她又拿出四雙棉襪子，「程老，寧奶奶，你們先把鞋襪換下來，我有針線，等會兒都給弄上補丁。」
「不用不用……」
寧春霞還想推辭，顧蘊寧嚴肅道：「奶奶，要不我直接幫你換？」
「別！」
寧春霞連忙搖頭，趕緊接過來自己脫鞋換襪子。
天冷了，她都兩個月沒洗過腳，太臟，不能讓孩子動。
見她背過身縮著腳，顧蘊寧暗嘆一聲。
寧奶奶雖然現在落魄，但她看起來就是那種有學識的大家閨秀。
現在卻朝不保夕……
真是命運弄人。
顧蘊寧繼續往外拿東西，小鐵鍋、兩盒點心、肉包子、兩個黃桃罐頭、兩斤，二十斤苞米面。
不是顧蘊寧不想多給大米，精糧金貴，要是被搜到，那老兩口就不隻是被打幾下那麼簡單。
她可沒忽視程老身上被打的傷。
程三炮換好鞋，低聲道：
「謝謝。」
這輩子他都沒跟人低過頭，沒服過軟，可現在，他真的特別感激這個小姑娘。
之前她救了春霞，現在又拿來這麼多東西。
顧蘊寧笑笑：「程老，雖然你不收阿凜做徒弟，但教會他本事，我們會給你們二老養老的。」
程三炮點點頭，面色緩和。
陸凜確實比他之前收的三個徒弟有良心。
寧春霞也收拾好，還洗了手才過來，結果就看到地上那麼多東西，她很是不好意思：
「寧寧，讓你破費了。」
偏偏現在她根本什麼都回報不了，因而愈發愧疚。
「不破費什麼，寧奶奶，我現在也是有公職在身的人，一個月的工資六十三塊！阿凜也升職了，有錢！」
寧春霞知道顧蘊寧是故意搞怪逗她，不禁露出笑容。
「那就好，那就好。」
阿凜人太正派，就要跟寧寧這樣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在一起才好。
「奶奶，你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。」顧蘊寧拿了點心給二老，然後就開始忙活。
柴火不好燒，顧蘊寧便說她車裡還有些煤，這會兒去拿過來。
程三炮不放心跟她一起去，顧蘊寧借著車門遮擋拿出二十斤煤出來，用麻袋裝過去。
有了煤，屋內終於有了點熱氣兒。
顧蘊寧在鍋裡煮上粥，悄悄加上一滴靈泉水，讓粥熬著，終於能坐下來說話。
「程老，我聽阿凜說，你之前在榆城呆過？」
程三炮硬邦邦問：「你問這個做什麼？」
寧春霞悄悄掐他一下，「寧寧問啥你說啥就行，問什麼問？」
她又轉向顧蘊寧，不好意思地道：
「寧寧，對不起，這老頭子是狼養到五歲，才被人發現帶回來養，所以不太懂什麼人情世故。但他沒有壞心，你想問啥問啥！」
寧春霞還不忘用眼神警告程老。
說顧蘊寧救他們兩次都不為過，再態度不好，她可真的要生氣。
被瞪的程三炮縮了縮脖子，不自在的軟下語氣：「你問。」
看到這二老相處，顧蘊寧總是忍不住笑。
果然百鍊鋼也能化成繞指柔。
直把程三炮笑得不好意思，顧蘊寧才道：「我想問一下差不多四十年前榆城有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人物。」
「四十年前？」程三炮想了下，「沒啥能人！」
那時候正是亂世，榆城是他的大本營，怎能容許別人惦記？非要出頭做「能人」的都被他給嘎了。
「沒有？」
顧蘊寧皺眉。
難不成真的是因為有人威脅，蘇老太才會那麼害怕？
「寧寧，到底咋了？」寧春霞關切地看著她。「你是要找什麼人？四十年時間太久，那時候大家都朝不保夕，你要找的人不一定還活著。」
寧春霞怕顧蘊寧失望。
顧蘊寧其實也怕自己親外公外婆沒活過亂世。
顧蘊寧想要找人便不能瞞著，道：
「我是幫我媽找她的親生父母。最近我們才剛知道，我媽她四十年前被人從榆城被歹人帶走養大。時間太久，我們知道的信息又少，現在隻能盡人事聽天命，希望能有收穫。」
程三炮聞言緊張起來。
他想到顧蘊寧剛剛問榆城有沒有什麼能人，難不成，他在不知道的時候不小心把寧寧的外公給嘎了？
那可就太尷尬了。
正胡思亂想著，就聽顧蘊寧道：
「對了，我外公也姓程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