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滿倉粲然一笑,「他知道。
八月十五是大日子,俞州府徹夜燈火通明,
許多人在那日也會借著逛燈會的由頭與心愛之人相會,
他那日也約了還未過門的嫂嫂,所以家裡飯菜沒吃兩口就溜了出去,這也是他能逃過一劫的原因。
等他回來,家裡已是屍橫遍野,
他去報官,可是那日中秋佳節,城裡出入的人太多,根本就沒辦法抓住他們,官府也隻能靠四處探查,得知這是一窩土匪裡應外合。
哥哥他也自責,覺得自己那日若是不出門,父母親人就不會慘死。
可惜四處求告無門,隻好以身入局自己做了土匪,方便打探消息。
但是天不遂人願,沒等他消息打探出來,就出了兵亂,
他投奔的那個山頭早就各自逃難去了,所以他就隻好混在流民堆裡,當起了老大哥。」
李滿倉嘆了口氣,又接著說道:「所以你說把他找回來,我倒是覺得不必。
那時我倆先後勸他去投軍,他已經聽進去了,我估計流出來的那個神仙豆腐的方子,就是他的投名狀。」
說到這裡,何春花也想起往事來,
「我記得收麥子那時,村裡又來了其他土匪,你哥沒事兒吧?」
李滿倉搖搖頭,臉上甚至帶著幾分欣慰,
「我哥機靈著呢,他大仇未報,不會殊死搏鬥,
所以連夜割了幾畝地的麥子就帶著人逃走了。
村裡死的那些人並不是他們那一批,而是後面進村的兩批人互相殘殺,
我在他藏在草叢裡的那些麥子下頭,找到了他留給我的消息……」
「那就好,這樣說我們又多了一個家人。」何春花笑著點頭。
「所以,這一次剿匪我一定要去,以後我們時常要往返城鄉之間,我不能給那些土匪再一次傷害我至親的機會,
而且,今日死的山匪裡,有一人我認出來了,就是曾經殺我父母的賊人之一……」
這說明,當初殺他家人的土匪,就是月亮山的那夥人。
「什麼?」何春花完全不敢相信,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。
隨後握緊了拳頭,憤恨的看向他,
「你怎麼不早說,不然那些土匪就算死了也得再往他們身上戳幾十個窟窿眼才解氣,太便宜這群雜碎了!」
李滿倉拉過她的手,把她扯到凳子上坐下,
「娘子別急,那人的仇我已經報了,等他交代完老巢所在之地,我在他身上劃了四十多刀才讓他咽氣,他是活活疼死的……」
說到這裡,李滿倉一陣後怕,那時若不是他醉心於報仇,也不會放任何春花與另外一個賊人周旋,逼的她被迫脫了衣裳。
「娘子,對不起,今天讓你受委屈了……」
李滿倉眼裡閃過愧疚之色。
何春花不以為意的擺擺手,「這有什麼,換做是我,碰到這種不共戴天的仇人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?
你沒做錯什麼。
再說,今天不也及時的救了我嗎?」
面對何春花的安慰,李滿倉感激的看她一眼,
「你放心,以後我再也不會將你置於危險之中了。」
「好」何春花點頭,「那你也不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,這次剿匪一定要萬事小心……」
「姐姐,不知水可燒好了沒有?」
正說著話,門外響起芝蘭的聲音。
何春花偏頭一看,紅泥小火爐上的水壺早已熱氣騰騰,不由得心虛的看了李滿倉一眼。
她們兩人聊的太投入,倒是讓堂堂縣令到現在都沒能喝上熱茶。
李滿倉起身,揉揉何春花的頭,沖她寵溺的笑笑,「你繼續吃飯,我去送茶水。」
何春花也知道,他們要談的,是剿匪的大事,自己就不去摻和了,所以便乖巧的點頭。
芝蘭等李滿倉走後便進了門,陪著她吃飯,兩人又嘻嘻哈哈說了一會子閑話。
聽著院裡傳來說話聲,何春花知道他們這是談完了,急忙走了出來。
見了何春花,李滿倉臉上帶著和煦的笑,
「娘子,我要走了。」
何春花大吃一驚,顧不得鄭縣令還在旁邊,連忙幾步走到他面前問道,
「這麼快?怎麼著也得等你養幾日傷吧?這可是剿匪不是郊遊!」
李滿倉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,
「放心,有你等我回家,我必會小心行事。」
這讓她如何放心,她要是真放心,那就是沒有心。
何春花依然搖頭,正要開口反駁,鄭縣令已經說話了。
「行軍打仗講究兵貴神速,要是等他的傷徹底好了,怕是黃花菜都涼了。」
鄭縣令笑著看向她,「雖說你禦夫有術,但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,可別天天把男人拴在後邊跑,不然雄鷹也養成了麻雀。」
「您這是說的什麼話?」何春花有些著急,活像個護犢子的老母雞,
「我家男人剛受了傷,疤都沒結上呢又被您拽去剿匪,我心疼他還不成?」
「行行行」鄭縣令看李滿倉一眼,見對方臉上露出得意之色,
有些氣不過,皺著眉頭沖李滿倉哼一聲,
「還笑呢,還不快把你家這炸了毛的貓安撫好,不然怕是連我這個縣令都要陪你挨罵。」
李滿倉朝鄭縣令拱拱手,拉過何春花的衣袖,兩人去了竈房。
鄭縣令要回去調兵,所以便徑直出了後院,先行離去。
院子裡一下子空蕩起來。
何春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,沒好氣的暼他一眼,隨後噘著嘴表達她的不滿:
「我又不是不讓你去,犯得著這樣說風就是雨的嗎?」
李滿倉笑著看向她,「你放心,雖說我今晚就走,但也不是馬上就要上陣廝殺,
我們要先去西山大營找指揮使調兵,然後還要部署一番。
所以我也有兩日的休養時間。
而且鄭縣令體諒我傷病未愈,這次去是坐他的馬車,並不十分勞累。
再等去了軍營,借一借他們那裡上好的金瘡葯,我這傷就差不多了。」
等他的話講完,其實何春花聽著放心了不少,不過依然嘴硬道,
「反正我不管,你要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,就別回來見我!」
「好」李滿倉一把攬過何春花,將她擁入懷裡。
「所以,娘子就在家等我吧。
要是我回去時受了傷,你和爹一起罵我打我,也好讓你自己省省力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