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了這話,老婦人的哭聲戛然而止,混濁的眼睛迸發出一絲光芒,嘴唇因激動而顫抖,
「你,你會醫術?」
何春花搖頭,「不瞞您說,醫術我著實不會,隻不過是久病成醫罷了。
我家中有好幾個孩子,最小的兒子比您的孫子也大不了多少。
人吃五穀雜糧,自然會生病。
所以偶爾也會有些小病小災的,我們哪有錢抓藥,都是自己給他們扯些草藥煮水喝。
若是您孫子的癥狀真如您所說,隻是普通的風寒,或許我眼下帶的草藥正用的上。」
起初見何春花搖頭說自己不會醫術,老婦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。
可等何春花的一番話說完,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。
眼下她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銀錢去抓藥,不如就信一回。
她與這兩個陌生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,想必也不會平白無故的來害她。
「是了,他就是風寒。
他這是昨日跟村裡幾個娃子玩的太盡興,流了不少汗。
等停下來又被冷風一吹,晚上就開始咳嗽,我開始也沒在意,隻是他睡了一覺起來,精神頭兒也越發不好了……」
聽著老婦人的描述,何春花也上手探查了一番。
這孩子確實是病了,隻不過不是風寒,而是風熱。
風寒和風熱是傷風的兩種不同類型。
風寒發熱輕、惡寒重、無汗、舌苔薄白。
可用麻黃湯、桂枝湯等方劑治療。
風熱發熱重、惡寒輕、有汗、舌苔薄黃。
可服用銀翹散、桑菊飲來清熱解毒、辛涼解表。
何春花在背簍裡翻了翻,找出來一把灰白色根莖。
「嬤嬤,這是闆藍的根,您拿回去煎水,趁熱給您孫子服下。
再者他現下有些發燒出汗,您得多注意讓他喝些糖水,以免出汗過多導緻他體內津液損耗。」
闆藍根具有清熱解毒,涼血利咽的功效,對於風熱引起的發熱、咽喉腫痛、咳嗽痰黃有一定的緩解作用。
她手裡的草藥配不齊一副完整的葯,但闆藍根卻是對症的,也算是聊勝於無了。
「好,好」老婦人眼含熱淚,連連點頭,
「多謝你了,好姑娘。」
「嬤嬤,您快些回去給您孫子煎藥吧,這巷口的風最烈,吹久了怕是不好。
若是明天他的癥狀沒有緩解,您就去李家村尋我,我叫何春花,家裡叔叔會醫術,我會讓他給您孫子醫治,不要錢……」
何春花邊說,邊將老婦人攙扶起來,將她送出了巷子口。
看著老婦人逐漸遠去的背影,一直沒說話的霍知雨扯了扯她的衣袖,一臉擔憂的問道,
「春花,咱們這樣怕是不妥吧?」
何春花其實心裡也清楚,世上都說:
醫不扣門,道不輕傳,師不順路,法不空出。
醫逢信者但可救,道遇無明枉費心。
她這樣上趕著去給別人送葯,實則犯了大忌諱。
可是看著那老婦人絕望的哀嚎,她若視而不見確實做不到。
這就像現代的社會問題,遇到摔倒的老人扶不扶。
何春花這次選擇賭一把,否則她的良心難安。
而且她也再三確認了,那小孩子真的隻是風熱外感,給他服用闆藍根是沒有問題的。
觀那老婦人的神色,應當不是個會用自己孫子的命來訛她的人。
再者說,那老婦人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,給她草藥煎水,總好過讓那小孩子自己硬生生扛過去。
百病皆於氣,其實這治病不僅靠藥物,心態也很重要。
她這闆藍根也算是給了祖孫倆希望,有了良好的心態,這藥效也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何春花知道霍知雨這是怕自己惹禍上身,便笑著拍拍她的手,安慰道,
「你放心,我心裡有數著呢,不會有麻煩的。」
反正這事兒已經做下了,霍知雨知道眼下她說再多也無用,便歇了話頭,跟著何春花去藥鋪的門。
「我不是說了,沒錢就別來看病,你還敲什麼敲……」
方才那膀大腰圓的漢子低聲咒罵著打開門,看到面前站著的是兩個從未見過的婦人,趕緊將嘴裡未說完的話轉了彎,
「兩位娘子,這是……」
「掌櫃的,我來賣藥材」何春花對這漢子的第一印象著實不太好,此時也不想多跟他寒暄。
所以說完這句,就將身後的背簍放下來,拿起上面放著的包袱,把下邊的草藥略微翻了翻,示意他看。
掌櫃的三角眼冒出精光,彎下腰在背簍裡翻了又翻,然後對著陽光看了又看。
隨後掃了眼何春花二人,笑吟吟的問她:
「小娘子,你這是從其他藥鋪買來的吧?」
何春花雖然覺得這掌櫃笑的有些讓她渾身不自在,但是對於自己的藥材卻是信心滿滿。
她炮製出來的葯可是謝醫官都誇讚過的,所以聽到掌櫃這樣問,隻以為他在誇自己的藥材處理的跟其他鋪子賣的葯一樣好。
「這是我自己在山裡採摘,然後自己炮製的,掌櫃的看看這些都是什麼價?」
然而,聽到答案的掌櫃愣了一瞬,隨後卻收斂了笑容,嘴角扯出一絲冷意,
「你這藥材都是些便宜貨,不值什麼錢,再者你看這黃精、白芷、麻黃……全都太濕了,不成啊……」
掌櫃邊說邊擺手,然後又暼了眼何春花,
「這樣吧,一起收你30文,就當是照顧你了,也算是交個朋友,以後你若還要賣藥材……」
交你媽賣批的朋友!
何春花對上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,突然什麼都明白了。
起初她以為這掌櫃賣給那老婦人的葯要二兩銀子,是因為這藥材成本增加了,所以才這麼貴。
整了半天,原來是這掌櫃一邊想著法的壓低藥材的價格,一邊又高價賣給病患。
這是兩頭都要佔便宜啊?
都說醫者仁心,這人哪裡有心肝兒,怕是早都爛透了。
而且這掌櫃不僅想誆她的藥材,還侮辱她的勞動成果。
不說別的,就說這黃精,她之前可是折騰了好些日子,經過九蒸九曬才得出這麼一點兒,他居然說太濕了。
她覺得這人完全就是在放屁!
「掌櫃的是看我長得像傻子嗎?」
何春花沉著一張臉,冷冷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