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霧蒙蒙一片,何春花搓搓手進了竈房。
照常點火,燒水,洗漱。
幾個孩子也先後起了床,等三個都洗漱完,還沒見李滿倉的身影。
何春花又開始了每天他們家早上必須上演的節目,拿著燒火棍將他從被窩裡請起來。
大概是昨兒何春花替大郎出了頭,今兒他臉上也有了些許笑意,吃飯時還主動跟何春花商量。
「娘,我們多買點米吧,不然這貓冬要幾個月,家裡這點糧食怕是不夠吃。」
難得他對這個家裡提出點建議,何春花自然不會反駁,笑著點頭應下。
心裡卻是苦笑,家裡何止是糧食不夠,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不夠。
吃了飯,何春花也沒起身,端坐在桌前,給幾人說出了自己的計劃。
眼看著沒多久就要下雪,所以他們必須加快賺錢的速度。
所以以後就由李滿倉去賣炭,下午回來砍柴。
她在家裡燒炭,這樣每天都能有炭賣。
李滿倉一聽,桌子一拍,便跳了起來,「我去賣炭?你居然讓我去賣炭?」
何春花眼皮都沒擡一下,「怎麼,你是有多矜貴?」
「可是…我不會啊」
何春花看他一張臉皺成一團,不似作假。
並沒有因此打消念頭,反而更加生氣,桌子一拍便跟他對上,「不會就去學!」
啥也不會,吃飯倒是一吃好幾碗。
見李滿倉還是不點頭,何春花繼續說道,「你不去,以後就別吃飯了,正好給我們節約點糧食。」
李滿倉也有點委屈,沖她叫嚷,「憑什麼不給我飯吃,我也砍了柴的。」
何春花冷笑一聲,湊近一步,問道「你是想毀約?」
說完起身,頭也不回往外走。
大郎也難得為何春花說話,「爹,你也忒不懂事了,阿娘每次燒炭,在寒風中一坐大半夜,讓你做點事你怎的還推三阻四。」
活了這麼多年,被一個孩子教育,李滿倉臉色沉如鍋底,卻還是乖乖起了身。
一個背簍裝不了多少,所以他直接拿扁擔挑了滿滿兩個大竹筐,晃晃悠悠的出了門。
大郎也背了小半個背簍,跟在他身後。
何春花看著一前一後兩個身影,隻覺得銀子在跟她招手。
那些淋了雨的木頭也曬得差不多,所以何春花今日直接做了7個土堆,將那些木頭全部燒了。
二娘看著半個院子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堆,睜大了眼睛,顫顫巍巍來到何春花身邊。
「娘,這些土堆看著怪怪的」
何春花捏捏她並沒有什麼肉的小臉,笑著問她,「你是說,這些土堆看著像墳頭?」
二娘捂著嘴點點頭,又笑嘻嘻的跑開了。
中午,二娘自發的燒了火,熬了粥。
三郎顫顫巍巍的端過來遞給她。
何春花吹了半天的冷風,這一口熱乎乎的粥喝下,感覺從頭到尾都熨帖了不少。
剛過了晌午,父子倆便回來了。
看著兩人都神采奕奕,何春花便知道這是賣的很順利了。
難得好心的端上熱水,問道,「賣了多少錢?」
李滿倉對這種有人端茶倒水的服務受用的很。
慢悠悠的喝了大半碗熱水,眉頭一挑,得意洋洋的說道:「不多不多,也就4兩銀子……」
「這麼多?」何春花笑的牙不見眼,忍不住驚呼出聲。
說到這裡,李滿倉更得意了,兇脯一拍,大言不慚的說道「有我出馬,還有什麼搞不定的?」
大郎忍不住在旁邊哼一聲,「出賣色相而已,有辱斯文!」
冷不丁來這麼一句,李滿倉被嚇得渾身一哆嗦,乾笑兩聲,沖何春花解釋,
「娘子可別吃醋,我不過是碰到那些年長的老婦人多叫了幾聲姐姐罷了……」
何春花絲毫不介意,甚至還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。
李滿倉被這個眼神鼓勵的更加來勁兒,又繼續炫耀起來
「我每斤可是賣的30文,比娘子可多了10文呢。
光這一趟,我就比娘子多掙了近二兩銀子。」
何春花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,「乾的漂亮!」
隨即伸出手來,「錢呢?」
父子倆回來時竹筐背簍都是空的,何春花估摸這兩人是啥也沒買。
「花完了」
李滿倉說的理所應當。
「你!都!花!完!了!」
何春花吼的咬牙切齒。
「嗯」李滿倉好像沒有感受到何春花的怒氣般,淡定點頭。
「你這個敗家玩意兒!你……」
何春花氣的七竅生煙,腰一叉就開始倒豆子般數落起來。
隻不過話剛說到一半兒,就被大郎打斷了,「爹爹說阿娘每天在寒風中一坐就是大半夜,會凍壞人,就買了棉花和布,拿去讓劉嬸嬸幫著給你做棉襖了。」
聽了這話,何春花就是一噎,又狐疑的看了李滿倉一眼,他會有這麼好心?
李滿倉見她看過來,立刻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,「娘子脾氣也太大了些,都不讓人將話說完的……」
何春花也覺得自己是冤枉了人,咳嗽一聲掩飾尷尬,又問他,
「你是要給我做幾身衣裳?把4兩銀子都花光?」
李滿倉又是幾聲尬笑,撓撓後腦勺,說道,「這入冬了,咱們不得一人置辦兩身衣裳嗎?」
「你還挺會安排哈?」何春花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這句話。
「那是,有錢了不就是花的嘛!」
說完抱起三郎,晃晃悠悠往竈房走,「三郎馬上就有新衣裳穿了,開不開心?」
「開心」
「阿爹對你好不好?」
「好」
挺會花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兒尬,何春花已在心裡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不過一想到自己也有新衣裳穿了,那些難聽的話到底沒說出口。
初雪在兩日後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。
李滿倉父子也隻能趁著路上的雪融化了才下山賣炭。
好在就這樣,也陸陸續續換回來些糧食,豬肉,蘿蔔白菜什麼的。
家裡人也都穿上了厚實的棉衣。
雖然沒有彈棉花的技術,但是也勉強做了兩床5斤重的棉花褥子,屋裡再擱上炭盆兒,這個冬天也能捱過去了。
何春花和二娘的兩套衣服都是用的那匹水紅色粗布做的,娘兩個一穿出來,三郎就是好一頓誇。
何春花用白菜腌了小半缸酸菜,也熏了幾塊臘肉。
家裡有糧,心裡不慌。
看著窗外茫茫大雪,何春花穩穩噹噹兒窩在竈房裡貓冬。
隻等著除夕的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