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野垂眸，視線也落到了床上的蘇玉婉身上。
“醫生，勸我們放棄。”
他的聲音有些艱難。
到底是養母啊。
哪怕不是親生的，也是叫過很多年媽的人，怎麼可能沒有感情？尤其是像陸野這樣情緒内斂的男人，更是格外看重感情。
林穗歎了口氣。
“爸怎麼說？”
“爸他什麼都沒說。”
陸振華可能在當父親這事上面有點失敗，但是他是真的很愛很愛蘇玉婉的。
正因為喜歡，所以年輕的時候才會做錯事……現在老了，讓他就這樣放棄掉自己妻子的生命，老實說，很難。
林穗也能理解。
換位思考，如果她是陸振華，站在陸振華的這個位置上，她應該也會跟陸振華做出同樣的決定。
她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，連忙呸呸呸地呸掉自己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。
她的男人可是會平平安安，健健康康一輩子的，她才不會有面臨這種選擇的時候。
夫妻兩人說着話，帶着孩子去供銷社買糖的陸振華也回來了，陸雲瑤他們看到林穗，馬上笑着跑進來。
“媽媽，爺爺給瑤瑤買了漂亮的發夾。”
陸雲瑤的腦袋上，有一個很漂亮的小發卡，有點像是00年的時候流行的那些五顔六色的發夾。
但是沒有那麼多顔色。
就是黑色的發夾上，纏着紅色的頭繩，弄成了一個小葫蘆的形狀。
挺有創意的。
小姑娘也喜歡，臉笑得跟花兒一樣。
林穗笑着摸了摸陸雲瑤的頭發，叫了一聲陸振華。
“爸。”
“嗯，過來了。”
陸振華的臉上帶着些許的笑意。
帶着兩個孫子出門去買東西，讓他心情得到了一絲絲的緩解。
尤其是孫女不斷的拉着他，跟他說着海島上學校的趣事，也讓陸振華的回憶短暫的回到了年輕的時候。
以前如果沒出事，他現在會不會也還在部隊裡？
陸振華想到過去，就不忍繼續往下想了。
“爸，穗穗帶飯過來了，你先去吃飯。”
“我還不餓。”
陸振華擺手，讓陸野帶着孩子他們先吃：“老大媳婦兒吃了嗎？沒吃一起吃飯去。”
“我吃過了。”林穗在家裡吃了飯才來的：“爸你先吃飯吧，人是鐵飯是鋼，你不吃飯不行。”
陸振華是肉眼可見的衰老瘦了很多。
林穗看着他也感覺有點不容易。
陸振華歎了口氣。
陸野已經把飯盒打開，用碗把裡面飯分出來，孩子的也分了，陸振華的那一份也分了。
他們吃飯，林穗也沒什麼事做。
她在病床邊坐下，伸手替蘇玉婉輕輕地捏着胳膊腿。
其實在病房裡的人，除了兩個孩子外，另外的人都知道蘇玉婉的情況，隻是誰也沒有先開口。
氣氛一度十分的沉悶。
而在何家住的這邊大雜院，那氣氛也不好。
李春華一回到家，就氣勢洶洶地把家裡的門啪的一聲關上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，灌了幾大口涼水。
何翠翠聽到動靜從屋内走出來。
“媽，你怎麼回來了？文彥他大哥怎麼說？家寶什麼時候能去當兵？”
“當兵？當什麼？”
李春華擡起頭，眼睛幾乎能噴火。
她今天受的氣真是讓她快要爆炸了，而這一切的源頭，就都是因為何翠翠。
這個不自愛的女兒。
“媽？”
何翠翠被李春華的眼神吓了一跳，人有些怯弱地往後退了半步：“媽，怎麼了？發生什麼事了嗎？是文彥他大哥給你氣受了嗎？媽你别生氣，我這就去找文彥，讓他去跟他爸說。”
“他大哥不是他們家親生的，他爸用養育之恩去威脅他，他一定會聽的。”
何翠翠很會出主意啊。
李春華臉一下就綠了：“你出去？你怎麼出去？我告訴你，就因為你的不知廉恥，現在整個胡同裡的人都知道你沒結婚但是卻被人搞大肚子了。”
“我的這一張老臉，都要因為你而丢光了。”
李春華想到今天那幾個笑話自己的人，就感覺自己的這張臉皮被她們扯了下來，丢在地上使勁地摩擦。
她氣得都想殺人了。
别看何翠翠上了個工農兵大學，就以為在家裡地位很重要。其實她這個大學生的名額，完全是她舅舅李兆弄來的。
至于為什麼要給何翠翠去上大學？
那很明顯就是為了讓何翠翠上了大學，名聲好聽一點，以後嫁人嫁個幹部家庭啊。
他們絕對是知道怎麼樣讓利益最大化的。
所以别以為他們讓何翠翠去讀書，就是對何翠翠多疼愛了。
他們隻是想讓這個女兒更具有利用價值而已，可以在她結婚的時候，要更多的錢，用來給他們的兒子娶媳婦兒……
李春華一直引以為傲的工農兵大學生，現在卻成為别人嘲笑她的污點。
這讓她怎麼能不生氣？
看到何翠翠過來問她，她沒打人已經算是很能忍了。
李春華又給自己灌了幾大口涼水。
被罵的何翠翠站在一邊，一句話都不敢說。
李春華越想越氣：“陸文彥的那個大嫂也不是個好相處的，我今天能這麼丢臉，全都是拜她所賜。”
“不行，我得去找你舅舅商量一下，想個辦法把林穗這個賤女人給收拾了才行。”
李春華說着就站了起來出了門。
臨出門前，她還不忘記警告何翠翠，這幾天别出門。
“現在誰都知道你肚子裡揣個蛋了，在婚事沒成之前，你别出門。”
李春華不忘記叮囑何翠翠，就怕她腦子抽了，惹出事情來。
還有一點那就是現在何翠翠懷孕的事情已經被大家都知道了，為了避免口舌，跟陸家的婚事得提上日程了。
李春華感覺腦袋亂得很，還是去找自己弟弟商量一下再說。
李春華前腳剛出門。
替娘報仇心切的何翠翠，在家裡待了一會兒也待不住了，取來了圍巾把自己的腦袋包好，隻露出一雙眼睛，鬼鬼祟祟地出了門。
醫院，病房。
林穗讓陸野送陸振華回家去休息，她在這邊看着蘇玉婉。
人坐在病床前，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了關于養殖的書本在看。
病房外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林穗微微眯起了眼眸，那身影裝作不經意地推開了蘇玉婉病房的門。
“幹什麼的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