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唐光振將一大家子叫到房中,是為了講明天去鄉下安頓的事情。
但周興德和馬文安想留在城裡開鋪子,唐光振卻有不同意見。
「興德,文安,你們也是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的人,應該知道府城處處都是貴人。」
「若是一不小心惹了他們,我們誰也擔不起責。」
「還不如去鄉下分塊地蓋座房子,然後到附近的鎮上開兩家鋪子,安安穩穩的就挺好。」
「再加上你們有不少田地,找人伺弄好了,以後的收成也可觀。」
「不行。」
周興德當即反對,「田地是田地,生意是生意。」
「嶽父大人,我們今天轉了一天,發現府城機會很多,不能錯過。」
大兒子周承昱也點了點頭,「外公,爹說得對,既然來了府城,就不要錯過機會。」
他今年十六,差不多該說親了。
在府城待兩年,日後才有更多選擇。
唐明錦跟他們一樣的想法,想留在城裡,但沒銀子。
「爹,我覺得大姐夫二姐夫的想法不錯。」
「留在城裡,機會才會更多。」
唐光振眉頭緊鎖,微微搖頭,「安頓的地方距離府城隻有二十裡,每天來回都沒問題,實在沒必要花這筆銀子。」
他家現在,一個銅闆都沒有。
「爹。」
唐明錦有些生氣,爹現在怎麼變得如此固執,留在城裡有什麼不好?
周興德嗤笑一聲,「嶽父大人,這是我們的家事,就不勞您多費心了。」
願意說這麼半天,不過是看在唐光振是長輩的份上,他還真說教上了。
唐明萱拉了拉他,「興德,那是我爹,你的嶽父,你別這麼說話。」
周興德冷哼一聲,甩開她。
「我是沒見過他那樣的嶽父,兒子在外欠了債還不上,就一次又一次找兩個女婿倒貼。」
說是會還,但幾百兩銀子,唐明錦日後若不能出人頭地,拿什麼還?
想想都氣!
唐明錦羞怒,「扯到我身上做什麼?」
「都過去那麼久的事情,翻出來羞辱我嗎?」
周興德和馬文安轉頭看向他,冷冷笑道:「在青樓跟花娘廝混,在賭坊毫無顧忌的下注時,你怎麼不覺得羞辱?」
「自己做得出,還怕別人說嗎?」
「不過,說起來嶽父大人的家底不薄啊。」
「小舅子在外前前後後欠了四千多兩,竟然隻找我和文安各拿了三百兩。」
唐光振瞳孔一震,「你怎麼知道是四千多兩?」
當時跟兩個女婿拿銀子,明明隻說欠了一千多兩。
周興德冷笑,「嶽父大人真當我們不會去打聽嗎?」
唐清晨聽見唐明錦欠了四千多兩,心中無比震驚。
她知道唐光振掙了些家底,但頂天了也就一千兩左右。
可四千多兩外債,隻朝兩個女婿拿了六百兩,這還是沒有將她和弟弟妹妹賣出去,才找上的兩位姨父。
也就是說,唐光振在賣了田地後,手中最少有接近四千兩的銀子。
他哪來那麼多?
難道娘的事情他和李蘭花還有隱瞞?
唐清晨眸光沉沉,無聲地牽著弟弟妹妹回房間。
那些人後面的爭吵,她無心再聽。
夜深人靜,兩小隻在她身邊睡得香甜。
唐清晨緩緩起身下床,穿好衣裳鞋子,出門翻進唐光振和李蘭花的房間。
唐光振和李蘭花酣睡間被痛醒,睜開眼睛見到床邊立著個人影,頓時嚇得魂不附體。
「你是誰?」
兩人剛睜開眼,一時未看清來人的模樣。
直到唐清晨冷冷的聲音響起,「爺爺,奶奶,你們睡得可真香。」
唐光振和李蘭花渾身一顫,心中驚慌,「晨丫頭,你你你,三更半夜的,你怎麼會來我們房中?」
話落,兩人隻聽唰的一聲,冰冷的長刀便橫在了他們脖頸上。
「晨,晨丫頭,你你,你想做,什麼?」唐光振冷汗直流,牙齒打顫。
睡在內側的李蘭花更是直接嚇暈了過去。
唐清晨沒有管她,眸光冰涼地盯著唐光振,聲音毫無溫度,「我娘的事情,你們是不是沒有說實話?」
唐光振怔了下,「都說了啊!」
「有關你娘的事,我們是一點沒撒謊。」
唐清晨眉心微皺,真沒撒謊?
但那些銀子如何來的?
直覺告訴她不太對。
她握著刀的手動了動,刀鋒沒有一絲縫隙的貼在唐光振的氣管上。
「唐明錦欠了四千多兩外債,兩位姨父拿了六百兩,你賣掉田地,最多也就幾百兩。」
「剩下的銀子,哪來的?」
「別說是你這麼多年掙的,你這些年能掙多少銀子,我心裡能沒數嗎?」
唐光振大驚失色,「你怎麼會知道這些?」
「銀子哪來的?」唐清晨沒有給他解釋,再問了一遍。
「說不清楚,明天唐家就可以辦喪事了。」
「你們當中若是死了一個,唐明錦是在家守孝呢,還是不顧名聲的繼續讀書?」
唐光振驚恐萬狀地看著唐清晨,想起逃難這一路她殺人不眨眼的樣子,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。
「那些銀子,是,是是你爹的撫恤金。」
唐清晨愣了下,「我爹的撫恤金?」
「我爹的撫恤金不是隻有二十兩嗎?」
唐光振滿臉汗水,不停往下滴落。
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,潤著發乾的喉嚨。
「二十兩是官府發的。」
「撫恤金送到的當晚,有人潛入我和你奶奶的屋中,給了我們,給了我們三千兩銀票。」
唐清晨握著刀的手緊了又緊,看向唐光振的眼神銳利如刀。
她咬著牙一字一字道:「三,千,兩。」
「你們就這麼收下了?」
唐光振身體直抖,「收,收下了。」
唐清晨吸呼一重,「送銀票來的人有沒有說什麼?」
爹的死,難道另有隱情?
「他,他隻說是你爹的好友,知道你爹有兩女一子,憐你們幼小,送來銀票聊表心意。」
「希望我們拿著銀票,能將你們好好養大。」
「其他的什麼都沒說。」
唐光振幾乎是哭著說完。
他萬萬沒想到,事情會變成這樣。
唐清晨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情緒,她緩緩收起長刀,「你有沒有問過他是誰?」
「沒,沒有。」長刀離開脖子,唐光振忍不住裡挪了挪。
唐清晨現在面無表情的樣子,更讓他害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