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中年男子的話後，葉小花不由嘆了口氣，她二世為人，自然看得出眼前縣老爺對自家夫人的感情極深，沒有半分摻假或是做戲。
如若不然，也不至於大費周章為夫人廣尋名醫，隻為爭得那一線生機。
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，可那最後一味藥引……
她縱然有心幫忙，卻也無力回天。
「葉姑娘，不必拘禮，動筷吧。」
似乎看出了葉小花的為難，中年男子和煦地笑了笑，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他如今年已不惑，自然不能為難眼前不過隻有七歲的小女孩，否則這麼多年的聖賢書，豈不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？
葉小花點了點頭，便拿起筷子細細品嘗碗裡的紅燒熊掌。
望著她認真小口吃肉的模樣，中年男子忽然怔住，像是回憶起了什麼。
「當年夫人若是沒有出事的話，我女兒想必也有你這般大了……」
聞言，葉小花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，旋即將頭埋得更低了。
興許是對縣老爺心有愧意，這頓飯她吃得有些沉默寡言，沒刨幾口便感覺有些飽了，沒了胃口。
似乎看出她的不適，中年男子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，掏出手帕輕輕擦了擦嘴，淡然地笑了笑道：
「葉姑娘，天色有些暗了，本官就不留你了。還是早些回家吧，免得家中長輩擔心。」
葉小花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，因為拒絕了對方的請求，她感覺在這待的每時每刻，都有些窒息和尷尬。
此刻縣老爺願意開口，她慌忙起身，朝著對方拱了拱手道：
「大老爺，那我就先行告退了。」
說完，見中年男子微笑頷首，葉小花便要往包廂外走去。
一旁，黑臉衙役神情有幾分焦急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。
在他開口之際，卻見中年男子沉著臉搖了搖頭，令黑臉衙役隻好無奈作罷。
等葉小花的身影消失在包廂大門，腳步聲也漸行漸遠後，黑臉衙役這才急聲開口道：
「大老爺，若是沒有葉姑娘的參與，那袁天鋒是絕對不會答應去虎跳崖冒險的。」
「要是半個月內，無法為夫人尋來最後一味藥引，據周聖手所說……夫人怕是無力回天了！」
聽到這話，中年男子深吸了口氣，緩緩閉上了眼。
「為今之計，隻能暫留袁天鋒在府中繼續待上幾日，看看能不能在滄瀾山脈中上千名獵戶之中，尋到能令他滿意的明珠。」
黑臉衙役嘆了口氣，「大人，小的實在是不明白。」
「明明最合適的人選就在眼前，你卻非要捨近求遠，何況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明珠蒙塵？」
「小的已經打聽過了，但凡懂點箭術的獵戶，皆有名有姓，袁天鋒既然從未提過，顯然是對他們的實力都不滿意。」
「就算真有錯漏，那袁天鋒尋不出，哪怕老爺您大海撈針，短短幾日的時間恐怕也無能為力……」
說到這裡，他忽然一頓，「大老爺要是顧忌葉姑娘的長輩，不妨趁她上山打獵的時候，將他們請到縣衙，隻要肯許下重金，他們必然沒有拒絕的可能。」
中年男子聽後卻搖了搖頭，目光落在黑臉衙役的臉龐，輕聲道：
「倘若本官沒記錯的話，你也是有女兒的人吧？」
聞言，對方怔了片刻，旋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。
「若是本官給你一百兩銀子，你可願意讓她去虎跳崖，捨命對付那頭令人聞風喪膽的山君麼？」
聽到這話，黑臉衙役張了張嘴，「回大人……」
他臉色陰晴不定，似乎在考量什麼，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，搖了搖頭道：
「大人，小的明白了。」
「您以往總是教育我等，聖人雲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……」
「葉姑娘的家人，也不見得就是見錢眼開之徒。」
中年男子緩緩將筷子放到碗沿，起身走到窗檯前。
「你明白就好。」
說著，他望著樓下冷清的街道，白皙瘦削的右手搭在窗沿，聲音忽然壓低了幾分：
「對了，等回了安阜縣，你去尋幾位鐵匠大師，為葉姑娘專程打造一張稱手的重弓。」
「還有那一支鑌鐵箭，也幫本官買過來，一齊送到葉姑娘家中。」
話音落下，黑臉衙役不解地撓了撓頭，「大人，葉姑娘不是沒有答應對付山君麼？」
「您何必還如此大費周章，給她準備這些？」
聞言，中年男子淡然地笑了笑。
「我安阜縣人傑地靈，出了如此人才，本官身為父母官，怎能沒有半點表示？」
「何況葉姑娘如今才七歲而已，便展現了這般恐怖的天賦，潛力更是無限，往後本官說不準還有求她幫忙的時候，如今就當結個善緣也好。」
黑臉衙役聽後咂了咂舌，放眼整個安阜縣，能被大老爺看重的存在不超一手之數，如今又多了一位葉姑娘。
最恐怖的是，她現在不過七歲，等再成長幾年，不知會到何等地步？
恐怕就連滄瀾山脈的袁天鋒，在她面前也遠遠不夠看了吧？
想到這裡，黑臉衙役便理解了自家老爺的做法，連忙彎腰應道：
「大老爺，小的明白了。」
……
與此同時，葉小花剛走出包廂。
走到二樓樓梯轉角的位置，便發現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，她正要皺眉喝問。
那人猛地轉身過來，看到葉小花後先是嚇了一跳，旋即鬆了口氣：
「葉姑娘，可喜可賀，可喜可賀啊！」
林掌櫃瘦削的臉龐此刻堆滿了笑容，眼睛眯成了一條線，盡顯諂媚。
「能被大老爺求著辦事的人，整個安阜縣都沒幾個，縱然有，那都是縣裡的貴人，本就手眼通天。」
「如今……卻是要加上葉姑娘你了，等事情辦成，僅憑與大老爺的關係，葉姑娘別說在這青陽鎮無人敢惹，就算在安阜縣都能橫著走了。」
這一刻，林掌櫃忽然感覺，自己昨日花天價買下黑熊肉的決策，簡直是神來之筆！
要是讓醉雲樓的秦掌櫃曉得，怕是後悔得大腿都要拍斷了，哪怕依對方那麼摳的性子，縱然賠本也要與他爭奪黑熊肉，從而與葉小花甚至縣老爺攀上來往。
可惜這世上，從來沒有後悔葯吃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