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都給我住手！」
聽到熟悉的聲音，錦衣女子心裡不禁一顫，下意識循聲看去。
「老……老爺。」
圍觀的人群中央，讓出了一條道。
原本指指點點的熱鬧氣氛，也在這一刻鴉雀無聲。
當著王老爺的面，他們可不敢說半點錦衣女子的壞話，以免像眼前這小娃那樣，惹來不必要的彌天禍端！
王老爺單手負在身後，表情波瀾不驚，緩緩走到錦衣女子的面前，居高臨下的睨了她一眼，臉龐飛速閃過一絲不滿之色，冷聲問道：
「分別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而已，你竟給我惹出這般禍事？」
聞言，錦衣女子嚇得魂飛魄散，哪還有先前的囂張？
連忙低下頭，做了個擦眼淚的動作，哽咽地道：
「妾身平日裡老實本分，哪敢給老爺惹麻煩？實在是這小畜生欺人太甚，弄髒了老爺給妾身高價買的新衣裳，還揚言妾身賠償他的損失。」
「這鄉下來的小娃不懂規矩，甚至曉得妾身是老爺的人，都敢當街勒索，要不是這小娃年紀尚小，妾身怕是要在他的手裡吃了大虧……」
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哭訴，圍觀的眾人不禁面面相覷。
這倒打一耙的能力，實在是世間罕見！
要不是他們方才親眼所見，就憑此刻錦衣女子柔弱多憐的哭訴，他們怕都會信了她的胡話！
「放你娘的狗屁！」
劉清秀滿臉淚痕，咬牙切齒地怒聲喝道。
「分明就是你撞了俺家力娃，他隻不過是要你賠一根糖葫蘆而已，你卻將他打成這樣……」
說到一半，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淌到臉頰，她想也沒想地就朝著王老爺跪了下去：
「王老爺，俺曉得你是咱青陽鎮的大人物，必能看出她在搬弄是非，事實絕不是她說的這樣！」
「還請您老大人明察秋毫，還俺家力娃一個公道！」
話音落下，錦衣女子臉色不由一變。
見劉清秀給自己下跪，王老爺眉頭皺得更深了，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昏迷不知生死的小娃，淡淡地道：
「你方才說的這些，可有人幫忙作證？」
「如若不然，老爺我總不能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，便胳膊肘往外拐吧？」
聽到這話，劉清秀表情不由怔住。
下意識回頭看向身後，李春梅早已無影無蹤，她臉龐閃過一絲慌亂之色。
李嫂去了哪裡？沒有李嫂幫忙作證，她如何向王老爺證明自己說的都是事實？！
忽然，她目光落在不遠處圍觀的路人身上。
這麼多人都親眼目睹，若是他們願意出面幫忙作證，就算王老爺有意偏袒，也不敢觸了眾怒！
想到這裡，劉清秀咬了咬牙站起了身。
朝著不遠處眾人的方向，噗通一聲重重跪了下去。
在無數道驚愕的注視下，用力地連磕了三個響頭！
等她再度擡頭之際，原本光潔的額頭已然磕破了皮，鮮血順著淌到了眼瞼。
劉清秀眼睛都沒眨一下，朝著眾人悲聲道：
「不知哪位好心人願意幫忙作證，讓王老爺曉得方才發生的事實？」
此話一出，全場噤若寒蟬。
劉清秀內心不由一顫，絕望的情緒溢上心頭，她又重重地磕了個響頭，腦門死死貼緊髒兮兮的地面。
頭也不擡，凄聲喊道：
「求求你們，就當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倆吧！」
良久，仍然沒有任何聲音響起。
整個街道，彷彿靜得像是深夜無人時分。
恐怕此刻就連掉根針的動靜，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劉清秀埋著頭，身軀不停地顫抖。
她絕望地直起身子，看向面前那些湊熱鬧的人群。
凄涼的目光落在誰的身上，那人就連忙偏過頭去。
在場眾人，竟無一人有勇氣直視她的目光！
見此情形，劉清秀乾裂的嘴唇囁喏了下，卻終究沒有再出聲。
她曉得……這些人並非鐵石心腸，而是迫於王老爺的威壓，不敢為她作證！
「呵呵……」
就在這時，耳邊傳來極其刺耳的笑聲。
王老爺淡然地笑了笑，「既然無人作證，那老爺我也不能單憑你的一面之詞，便貿然下了判定。」
「不如這樣，給老爺我一個面子，此事最好就此揭過。」
「弄髒的衣裳，也不需要你賠，雖說我這位小妾出手是稍微過了些，可鄉下的小娃向來皮糙肉厚，應該沒什麼大事，想來過不了幾天又能活蹦亂跳。」
雖說沒有明面袒護，可他這輕拿輕放的態度，已然證明了自己的立場。
聽到這話，劉清秀身軀不停顫抖，目光落在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力娃身上。
原本精緻可愛的小臉，此刻腫得高高的，嘴角滲出刺目的血跡，一顆斷裂的乳牙靜靜地躺在一旁。
自家力娃被打成這樣，可在王老爺的口中，卻僅僅隻是稍微過了些？！
看著劉清秀臉龐浮現的絕望之色，錦衣女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，心裡暗暗想到：
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村婦，竟然這般天真，還妄圖讓自家老爺給她撐腰？
莫說她隻是下手重了些，哪怕是當街將這小娃打死，老爺也頂多隻會責怪她幾句而已！
「怎麼？」
見劉清秀不肯吭聲，王老爺臉龐的笑容陡然消失。
眼底閃過一絲陰翳。
難道他方才態度好了些，就讓這下賤的婦人覺得自己好說話了麼？！
想到這裡，他聲音不由冷了幾分：
「你若是有半點不滿，大可以去縣衙裡報案，求縣老爺為你做主！」
話音剛落，圍觀眾人便面露不忍地搖了搖頭。
整個青陽鎮誰不曉得，王老爺認識縣裡的貴人？
恐怕就算他有錯在先，縣老爺也必然會袒護於他。
去縣衙告狀？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！
劉清秀依舊沒有吭聲，緩緩伸出手背將眼瞼的鮮血擦拭乾凈。
然後吃力地從地上爬起，雙膝顫了顫，努力直起身子。
步履蹣跚地走到力娃的面前，顫抖地摸了摸他紅腫的臉龐，兩行熱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。
望著劉清秀這一番行為，王老爺眉頭緊皺，卻是沒說什麼。
看這樣子，眼前這鄉下村婦怕是不敢再造次了。
但凡識趣的話，也曉得此刻抱著孩子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。
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，劉清秀忽然一把將昏迷的力娃攬在懷裡，腦袋靠在他小小的肩膀上。
淚水瞬間濕潤了沾滿灰塵的肩膀。
「力娃……是娘沒用，娘對不起你。」
「可娘再沒本事，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欺負，要不然等到了下面，如何跟你爹交代？」
說到後面，劉清秀凄涼的聲音忽然變得堅定。
這一刻，她做出了一個決定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