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嬸子，怎麼了？」
葉小花微微一怔，將獵物放在地上。
劉嬸用力咬著嘴唇，目光卻是死死盯著那野狐的頭部，輕聲道：
「小花，你的好意……嬸子心領了。」
「俺又不傻，依你李叔的本事，平日最多捉些野兔什麼的回家，這野狐生性狡詐，靠陷阱最難捕捉。」
「況且它身上毫無傷勢，惟有頭部有貫穿傷，你嬸子再笨，自然也看得出這是箭傷，怕是你自己打來的獵物，假借你李叔之名而已。」
聽到這話，葉小花不由語塞，她以為劉嬸不會注意到這些，卻沒想到對方心思這般細膩。
她沉默了一秒，旋即說道：
「嬸子，李叔帶我上山那天，教會了我許多生存的本領，這隻野狐小小心意，算不得什麼的。」
劉嬸嘆了口氣，也沒有再言語。
而是轉身向先生遞了個充滿歉意的眼神，然後拉著葉小花走出了院門，才輕聲開口道：
「小花，有些事我本不該提，可事到如今，也不得不告訴你了。」
葉小花怔了下，「是關於李叔的嗎？」
劉嬸點了點頭，眼神裡滿是哀傷之色。
「你可知曉，你李叔明知那差事有極大風險，卻也要冒死去做嗎？」
比起引誘野豬王的這件事，那三兩銀子報酬其實算不得什麼，畢竟身為獵戶，活著才是最重要的。
隻有活著，才能上山掙更多的銀子。
這也是為什麼，李猛出了意外之後，那群獵戶最終放棄了圍獵野豬王的計劃。
不僅是因為它鑽入了虎跳崖，更重要的原因是找不到人去引誘它！
特別是有了李猛這前車之鑒後，這差事就算再加些銀子也無人敢領。
葉小花抿著嘴，緩緩搖了搖頭，她以為真如李叔所說，是因為他對自己逃命的本領極為自信，再加上報酬豐厚，才答應去的。
但嬸子此刻提及，那代表背後百分百是有隱情。
劉嬸握住葉小花的手，捋了捋額前散落的髮絲，「其實你爹出事那天，你李叔也在現場。」
此話一出，就算葉小花提前有了心理準備，也不由猛然愣住：
「李叔也在現場？」
她分明記得，那日李叔正好不在，隻有老爹一人在那守著陷阱，遭遇野豬然後不幸出了意外。
後來還是鄰村的獵戶發現，才將老爹帶回了家，好在李郎中醫術高明，方才救回了一條命。
可現在嬸子卻告訴她，當初李叔就在那裡，眼睜睜看著老爹出事……
看到葉小花的反應，劉嬸眼裡閃過一抹愧疚，輕輕點了點頭：
「沒錯，你爹出事的時候，你李叔正好就在附近，他本想出手施救，卻被那頭野豬嚇破了膽，一時鬼迷心竅便逃了。」
「後來反應過來，便找了鄰村的獵戶一齊去尋大剛，還好你爹拚死用獵叉整死了那頭野豬，留著一口氣，你李叔自知沒臉見人，便托他們將你爹送了回來，自己卻不敢露面。」
「就連聽說你爹被郎中救活，他都不敢上門探望，直到那日你娘親登門，請他幫忙帶你上山……」
話音落下，葉小花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難怪老爹剛出事那幾天，李叔都沒上門探望，娘親為此還疑惑不解，以為他上山去了幾日都沒回家。
原來當初最早發現老爹出事的，竟然是李叔……
「所以你李叔那天，才會將自己的看家本領教給你，不僅是看你有打獵的天賦，更多的是想在這方面彌補對你爹的虧欠。」
說著，劉嬸抹了抹眼角的淚。
正因為如此，面對葉小花的報恩，她才會感到受之有愧。
「可李叔明明那麼害怕野豬，為何又要接下引誘野豬王的差事？」
劉嬸嘆了口氣，「自從出了那事，你李叔便茶飯不思，整夜睡不著覺。」
「覺得是自己的問題，才導緻你爹險些沒命，所以帶你去獵山那天，他得知附近有野豬王出沒，還有獵戶因此喪命後，他便覺得不能讓你陷入那樣的危機之中。」
「正巧那群獵戶提出圍獵那頭野豬王，你李叔想也沒想便同意出面引誘，還特意告訴你次日不要上山，本想等他解決那頭野豬王，你日後山上危險也少了幾分，可他……」
說到最後，劉嬸聲音愈發哽咽。
葉小花身軀一顫，思緒忽然飄到了那天，李叔一臉鄭重地叮囑她，讓她第二天去鎮上賣獵物，千萬不能上山。
「小花，所以這野狐……俺和你李叔是萬萬沒有資格收下的。」
那日沒救下葉大剛不說，就連野豬王如今都還活著，她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收下葉小花送來的獵物。
葉小花緩緩搖了搖頭，握住劉嬸的手輕聲道：
「嬸子，千萬別這麼說，若真這麼算起來，李叔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危而死，這獵狐您更要收下。」
「還有……你放心，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帶著那野豬王的頭顱，到李叔的墳前祭拜他。」
話音落下，劉嬸臉色驟變，「小花，你可千萬不要去尋那野豬王的麻煩……」
那麼多獵戶在場，李猛都能死在那野豬王的衝撞之下。
單憑葉小花一人，那結果可想而知。
還未說到一半，就被葉小花輕聲打斷：
「嬸子，你放心吧，若無十足的把握，我不會去冒險的。」
劉嬸沉默了半晌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。
……
離開李叔家後，站在岔路口，葉小花回身望了一眼院子大門，不由深吸了口氣，臉色有些複雜。
她怎麼也沒想到，李叔先是拋下了她爹，從某種方面來講，又因保護她而死……
人性是複雜的，不過她相信李叔逃跑是趨於本能，而保護她，才是本性。
「不管怎麼說，為了獵殺那頭野豬王，剩下的兩隻精鐵箭必須買到手，不能再拖了。」
葉小花心中默默想到，沒有利箭傍身，獨自去獵殺那頭野豬王的行為，無異於是找死。
雖說那店主答應了為她暫時留著，可若真有了買主，人家也不可能拒絕。
「正好明日要去鎮上尋那陳大豪，就一齊將這事給辦了吧。」
葉小花捏緊了拳頭，之所以找那陳大豪，目的很簡單。
自然是要尋大伯一家的麻煩！
總不能每次受氣，都輕易放過對方，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？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