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能上山打獵了？！」
張春花猛地瞪大了眼睛。
這也就意味著，就算她借錢治好了葉大剛，往後他也沒能力償還。
甚至還會成為廢人，從家裡的頂樑柱變成拖後腿的存在，餘生都需要葉何氏和葉小花娘倆照顧……
見她一臉不敢置信的反應，李郎中還以為對方是在質疑自己的醫術，登時不滿地道：
「也就是你們請了老夫，換別的郎中前來，能不能保住性命還是一回事呢！」
「不說險些被野豬咬穿肚皮，就他左小腿摔成那樣，骨頭都斷成兩截，縱然有老夫幫忙接骨，日後也必然會落下病根，成為跛子。」
「再想要上山打獵，怕是此生無望了！」
撲通——
聽到這個消息，葉何氏身子瞬間癱軟，跌倒在地。
「娘！」
葉小花趕緊上前扶住。
李郎中搖了搖頭，他從醫數十載，這般情景見過不下百次。
自然明白對於葉何氏娘倆而言，家中頂樑柱的倒塌，是多麼一件讓人絕望的事。
想了想，他嘆然道：
「實在不行，服上兩副葯也能保命，隻不過後續就隻能任其自愈，單是卧床休養的時間至少得數月了。」
「而且從此之後，身體狀況也會大不如從前，能活多久全憑天命。」
聞言，張春花突然小聲地道：
「要不就依李郎中所言，服兩副葯保命便是。」
「不然哪怕傾盡家產，將老三治好，也抵多是個跛子，沒有什麼收入來源，倘若家中沒餘錢的話，一家人的生計恐怕都成問題，屆時老三怕是會積鬱成疾，反倒會怨恨自己拖累了一家人。」
聽到她這麼說後，葉何氏不經意用力抿緊嘴唇，滲出了絲絲鮮血。
她知道，二嫂雖然說得是實話，但同樣也是在明示自己，別找她和二哥借錢。
沒有葉大剛的打獵收入，這賬僅憑她一人，是無論如何也還不起的。
一旁沉默了許久的葉老太，忽然啞著聲說道：
「老二媳婦說得有道理……」
「我們不能因為老三一人，拖累了一大家人，更何況他們三兄弟早已分家，沒有理由再讓他們幫扶老三家。」
葉何氏聽到這話，絕望溢滿心頭。
握住葉小花的右手，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。
張春花卻是悄然鬆了口氣，雖說她在心底打定主意不可能借錢，但總歸是不好明說的。
葉老太既然願意幫她挑明，她也樂得承了這份情。
就在這時，葉老太卻是深吸了一口氣，繼續說道：
「不過老太婆我那裡，還有二兩銀子餘錢，是當初老頭子走前交給我的棺材本，我存放在老大媳婦那了。」
「現在老三這個情況，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，乾脆拿出來給他治病吧，待會我讓老大媳婦把銀子拿出來。」
一旁，張春花眼睛頓時瞪大了：
「娘，你居然偷偷在老大媳婦那存了二兩銀子？！」
這錢別說她不知情，怕是除了老大家那倆個，其他人都被蒙在鼓裡！
關鍵這錢還是老頭子生前留的，那豈不是理應有她老二家的一份？！
如今要都交給老三家治病的話，等於她家那份就一齊打了水漂！
顯而易見，老三出事後已然從搖錢樹變成了吞金獸，還是隻進不出的那種。
「娘，那……那可是你的棺材本，怎麼能隨意動用？」
張春花支支吾吾，本想說那份錢也有她家的份，話到嘴邊又強行找了個借口。
「就……就算我同意，老大媳婦也肯定不會同意的！」
被當眾駁面子，葉老太臉色有些難看。
她也明白，自從分家後，她住在老大家裡，天天得看老大媳婦臉色，不然也不至於給葉小花帶塊臘肉，都需要偷偷給。
要是對方不同意出這個錢，她就算撕破臉皮也拿不回來。
除非老二媳婦也站在她這邊，但張春花的態度顯然是不肯出這個錢。
「二嫂……」
在葉小花的攙扶下，葉何氏艱難起身。
臉色蒼白毫無血色，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幾歲。
下一秒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，葉何氏猛地掙脫了葉小花的攙扶，朝著張春花撲通跪了下去。
「娘！」
葉小花一驚，這般變故是她沒想到的。
她正要拉，就聽到葉何氏低頭泣聲道：
「二嫂，求求你救救三郎吧，我發誓……此番借的錢，無論如何都會還給你們。」
「大不了，我也去上山打獵……」
張春花被嚇得愣了一秒，也沒吭聲隻顧著將葉何氏先拉起來。
誰知曉葉何氏不知哪來的勁，她愣是拉不動分毫。
「二嫂，求求你相信我，我一定會還的。」
聽到這話，葉老太面露不忍扭過頭，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，張春花卻是看向葉小花。
「小花，你勸勸你娘快起來，這錢倘若能借，我自是不會不答應。」
「但你也知曉，你爹現在這情況，你又那麼能吃，日後維持生計都難，靠你娘倆更何談還債呢？」
「別怪二伯娘不肯，過段日子光宗便要上私塾了，實在是手頭上緊，騰不出來。」
聞言，葉小花死死攥緊拳頭。
她心裡清楚，在李郎中說出她爹落下病根無法打獵之前，二伯娘明明已經有了借錢的打算。
顯然並非對方口中說的，家裡沒有閑錢，隻是不肯借罷了。
站在對方的角度，並沒有錯，畢竟在錢財面前，親情有時候也會薄得像一層紙。
想到這裡，葉小花深深看了張春花一眼，一聲不吭地站在張春花和娘親之間的位置。
面朝著娘親，她跪在地上抱住對方，輕聲道：
「娘，你起來，咱不求別人。」
「爹的醫藥費，我會想辦法，女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，相信我，好嗎？」
葉何氏紅腫著眼眶，看著葉小花輕輕點了點頭。
她沒有把葉小花的話放在心上，權當她是在安慰自己。
「小花，娘信你。」
葉何氏擦了擦眼角的淚，拉著葉小花起身。
看到這一幕，張春花悄悄鬆了口氣。
雖然不知道葉小花發了什麼瘋，但隻要不打她家錢的主意，就萬事大吉了。
「二伯娘……」
葉小花冷不丁喊了聲，讓張春花愣了一下。
「你不肯借，我理解你，也沒資格怨你，更明白你的顧慮。」
「但從今往後，你我兩家劃清界限，不必再有來往。」
「我家有事，不會求你，你家若有事相求，也煩請日後別登這個門，免開尊口，好麼？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