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李郎中的規矩，自然壞不得。」
葉何氏並未多想，從懷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三兩碎銀。
這三兩銀子本就提前說好，隻是先給和後給的區別而已。
再者如今葉大剛躺在床上生死不知，若不能得到及時救治，怕是最後一絲希望也無了。
見葉何氏掏出三兩銀子，李郎中面色微緩，淡淡笑道：
「夫人勿怪，老夫之所以有這般規矩，實在是被拖欠多了，方才出此下策。」
說完，他才擡腿朝院內大步流星的走去。
看到這一幕，葉小花嘴角抽了抽。
當真是不見銀子不進門，見了銀子腳下生風。
從葉何氏手中接過三兩碎銀後，李郎中先是掂量了下，旋即滿是皺紋的老臉方才擠出一絲笑容。
「病人在何屋？快快帶老夫前去，莫要耽誤了病情，治病要緊。」
要不是葉小花目睹了他見錢眼開的一幕，單隻是這個做派，還真會誤以為李郎中是一心隻想救人的好神醫。
「李郎中，這邊走。」
葉何氏趕緊將他領進了主屋，葉小花從石階上骨碌起身，跟了上去。
李郎中剛一進門，就看到床上躺著一位滿身鮮血的壯漢，床邊一名老嫗正哭天喊地，老嫗身旁有位婦人不停勸著。
後兩人自然是跟過來的葉老太和葉家二媳婦，張春花。
見李郎中進屋，張春花趕忙低聲提醒道：
「娘，李郎中來了，你別哭了，先讓李郎中看病吧。」
誰知葉老太卻充耳不聞，還沉浸在悲痛之中。
看到這一幕，李郎中臉色不禁有些難看，「別嚎了！」
「病人最需要的就是休息，你們這般吵鬧，怕是沒被野豬拱死，也要被你等吵死！」
話音落下，葉老太的哭聲戛然而止，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。
見她反應還算迅速，李郎中臉色稍霽，一揮衣袖淡然道：
「老夫看病，向來不喜旁人圍看，你等先出去，有結果後自會喊你們進來。」
聞言，葉老太被張春花攙扶著，顫顫巍巍地起身。
路過李郎中的身旁時，她下意識想要張嘴，求對方一定要保下三兒的性命。
但一想到對方剛說的保持安靜，於是嘴唇囁嚅了下並未出聲，跟著張春花離開了主屋。
「砰！」
葉老太兩人剛走出去，李郎中便重重地關上了房門。
雖然被攆到屋外，但顯然葉老太還有葉何氏等人並不放心，靠在主屋門前全神貫注地聽著屋內的動靜。
聽到裡面時不時傳來李郎中的嘆氣聲，讓眾人心都涼了半截，愈發惴惴不安了起來。
「娘，李郎中真的能救活我爹嗎？」
見門前三人表情不對，葉小花心裡也擔憂極了，奈何門前就這點位置，擠三人已是不易，她隻能在旁邊乾瞪眼。
聞言，葉何氏下意識看了一眼張春花，然後遲疑道：
「應該能吧……」
張春花卻是搖了搖頭，「老三傷勢這麼重，怕是不太樂觀。」
「隻能希望李郎中妙手回春，不然他都治不好，這十裡八村的其他郎中，更是沒希望了。」
「畢竟是三兩銀子請來的，應該有幾分醫術。」
葉老太聽後點了點頭，旋即猛地瞪大了眼睛，「什麼？！三兩銀子請的？」
先前村口張春花跟葉何氏交待的時候，她正沉浸在即將喪兒的悲痛之中，並沒有聽清兩人之間的話。
此時乍然知曉這般價格，險些被嚇背過氣去。
「娘，小聲點！」張春花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，趕緊提醒道。
葉老太此時也明白了過來，人命攸關，錢財都是小事。
於是她長長嘆了口氣，無奈道：
「三兩銀子就三兩銀子吧，隻要能救活三兒，這銀子也不算白花。」
「隻要三兒活著，這錢他遲早能掙回來，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。」
張春花扭過頭去，「娘，三兩銀子隻是出診金，葯錢另算的。」
話音落下，葉老太兀然陷入了沉默，良久才擠出了四個字：
「我的娘也……」
過了半晌，隨著吱呀一聲，主屋的房門終於開了。
看到李郎中後，葉何氏一臉擔憂地張了張嘴，卻沒敢先開口詢問。
她生怕一開口，就聽到自家三郎不好的消息。
「葉夫人……」
見三人緊張的神情，李郎中忽然開口喊道。
他一出聲，別說葉何氏等人，就連葉小花都感覺心臟撲通撲通地跳，緊張害怕的情緒在心底瘋狂滋生蔓延。
「尊夫傷勢駭人，就算是老夫也未嘗多見，還好包紮及時，不然單隻是流血過多，就足以令他不治而亡。」
「所幸經過老夫的處理後，性命應該無礙，隻是想要痊癒，少不了服藥調理。」
聽到性命無礙這四個字，葉何氏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。
葉小花也暗暗鬆了口氣，隻要爹還活著，服藥而已，並不是什麼要緊事。
「那……葯錢怎麼算呢？」
葉老太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她從剛才就一直記得，出診金三兩銀子，葯錢另算這件事。
李郎中聽後昂首撫了撫鬍鬚，伸手比了手勢：
「一副葯八百文，隻需服上六七副，想來應該能恢復得個七七八八。」
「不過……若是想沒有後遺症，往後每月怕都是要服上一副，如今要堅持兩三年左右。」
葉老太聽後倒吸一口涼氣，她算不出六七副葯需要多少銀子，但隻是一副葯的價格，就遠超乎她的想象。
更何況還得每月一副葯直到兩三年之後，加起來無疑是天文數字！
「這……」
葉何氏臉色也是驟然蒼白，方才三兩銀子的出診金，就幾乎掏空了這些年攢下的家底。
餘下怕是抵多一兩銀子出頭，連兩副葯都買不起。
見她臉色不對，葉老太心裡明白什麼原因，扯了扯張春花的衣裳輕聲說道：
「老二媳婦，老三家裡出了這事，剛付了三兩銀子出診費，怕已是捉襟見肘，拿不出多少銀子了。」
「你看你和老二能不能先扯借一部分，剩下的我問老大家裡湊些，隻要老三病好了，上山打獵來錢快，不怕他還不起，你說是吧？」
聽到這話，張春花不禁有些遲疑。
畢竟這錢可不是個小數目，哪怕隻是借一部分，也足以讓她家傷筋動骨。
若非老三身為獵戶能掙錢，她怕是想也不想就會拒絕。
「且慢！」
聽二人商議，李郎中忽然沉著臉打斷，看向葉老太搖了搖頭道：
「令郎傷勢極重，能保住性命已是極為不易，往後若還想上山打獵，怕是沒這個可能了。」
話音剛落，眾人臉色驟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