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亞男聽的大氣不敢喘。
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,差點就被人攪和了。
她捂住聽筒,對旁邊的孫母說:「媽,撕了她。」
說完後,再次拿起電話放到耳邊,操著一副甜膩膩的嗓音:「要來,肯定要來,感謝技術員栽培。」
時櫻將電話拿遠點:「今天衛生部就會下發文件,明天出發,你先準備準備。」
掛斷電話後。
孫母緊張的看向孫亞男:「時技術員怎麼說?」
孫亞男臉上掩不住的笑:「技術員說國外有個交流團訪華,讓我跟著她參加。」
方母氣的直拍地大喊:「那原本是我兒子的機會。」
孫亞男攤了攤手:「不知道啊,可能是我命好吧。」
時櫻另一通電話打到了黑省第二製藥工廠,第二個名額她給了技術攻堅組的組長。
她是技術部副廠長,但隻是個挂名,真正處理公務的事都壓在攻堅組組長身上。
總不能讓人家白白乾活,默默付出。
再者,攻堅組的組長也參與了這次青黴素的研發,名正言順。
兩個名額的事敲定下來。
時櫻一通電話打到了龍華基地:「蔣鳴軒蔣同志在嗎?」
對面助理員回:「蔣同志在兩天前就回了京市。」
時櫻搓了搓臉:「好的,麻煩了。」
她忘了,三天後,技術團都要參加培訓。
所以蔣鳴軒應該也在京市。
而另一邊。
季陶君回到了家。
家裡空無一人。
那小丫頭走了?
季陶君愣了愣,走向書桌。
卷子上全是答案和計算過程,季陶君有些意外。
這套卷子的難度可不小,不知道嚇退了多少想拜師的人。
單看著密密麻麻的解題過程,就知道那丫頭絕對沒有糊弄。
她來了興緻,拿起根筆坐下來開始批閱。
助理員撓了撓頭,下午在他走的那段時間,還有人來過嗎?
紙頁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。
季陶君的目光從最初的審視,逐漸變得專註。這份卷子考的是機械設計基礎,涵蓋機構學、材料力學、公差配合這些硬骨頭。
每一題都藏著坑,是她特意用來篩選掉那些隻會死記硬背、缺乏空間想象力和邏輯推演功夫的應試者的。
筆尖在紙上劃過:
「第一題,四桿機構自由度分析……嗯,計算步驟清晰,連桿機構類型判斷準確,奇異點也考慮到了。不錯。」
「第二題,齒輪受力分析……方向、大小都算對了?嚯,還標出了切向力和徑向力……這空間感建立得可以!」
「第三題,軸承選型和壽命計算……公式用得對,參數代入也沒錯……等等!」
季陶君的筆尖頓住了,眉頭微微蹙起又隨即舒展開,嘴角甚至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,
「這小滑頭……她倒是敏銳,知道要額外乘上一個動載係數,雖然選的值保守了點,但這思路是對的,知道變通。」
越往後看,季陶君心中的驚訝就越濃,取代了最初的「沒糊弄」的認可,變成了一種更深的觸動。
卷子上那些彎彎曲曲的草圖雖然略顯潦草,但對機構運動簡圖的表達清晰無誤。
關鍵的鉸鏈點、自由度都標得明白,複雜的傳動比計算,步驟一步不落,邏輯鏈條完整,甚至一道看似簡單的公差配合選擇題,她不僅選了正確答案,還在旁邊草草寫了兩句關於裝配幹涉風險的推導。
「靈性,真有靈性!」季陶君忍不住低語出聲。
這份卷子展現出的不是死闆的熟練,而是一種鮮活的、跳躍的、屬於機械世界的「感覺」!
她能透過那些公式和線條,感覺到那個小丫頭解題時腦子裡在「動」,這是一種天賦,對機械原理天生的理解和親近感。
但這份卷子並不是毫無瑕疵。
季陶君的紅筆也無情地圈出了幾處:
「這裡,蝸輪蝸桿傳動的自鎖條件判斷,方向反了!概念還是有點模糊。」
「這道關於材料許用應力的題,公式沒記錯,但工況分析太簡單了,忽略了溫度影響,直接選了常溫參數,稚嫩!」
「還有這道設計題,機構方案想得很巧,想法大膽,但……穩定性考慮不足,軸承支撐點布置得過於理想化,真做出來怕是會振動得散了架。」
這份答卷就像一塊未經打磨卻蘊含著耀眼火彩的原石。季陶君批閱完最後一道題,放下筆長長籲了口氣。
她靠在椅背上,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著卷面。驚訝、欣賞、惋惜、期待,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。
「天賦是有的,難得的靈性……」季陶君喃喃道,「但這底子,還是太薄了,想法也野,像匹沒上籠頭的小馬駒,欠打磨啊!」
直到這時,她才想起來問助理員:「你今天下午放進來的小丫頭叫什麼名字?」
助理員兩眼發直:「我,我不知道啊?」
季陶君:「粗心,想拜師,連名字都沒留下,讓我去哪找她。」
助理員猛的擡頭,感情季教授是把下午幫忙的小姑娘當成來拜師的學生了?
他吞吞吐吐,不知道該不該說。
一方面,季教授已經十多年沒收徒了,上面一直想塞徒弟都沒成功,季教授隻教學,不收徒。
另一方面,要是讓季教授知道他的所作所為,免不了會挨訓。
思考片刻,他試探著說:「那丫頭住咱們隔壁,以後肯定能遇見。」
季陶君下意識以為是時櫻跟著家人住在這附近,心中不由得增添了幾分認可。
原來如此,是家學淵源打下的底子。
她的目光掃過書桌,發覺那本自傳又被那丫頭順走了。
一絲瞭然的笑意爬上季陶君的嘴角,就那麼喜歡她?
一旁的助理察言觀色,見她心情不錯,試探著開口:
「季教授,這次機械技術交流團是由您帶隊。您手裡……還有一個名額沒用上。您看,要不要留給那丫頭?也算提前接觸一下前沿。」
季陶君搖了搖頭:「急什麼。這才第一份卷子,第一次見面。後面還有東西要考她呢。」
她不想憑一時興起就做決定,那樣對那丫頭、對這個名額,都不夠負責。
助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,忽然想起另一件事。
「哦,對了,季教授,您的徒弟上午打電話到辦公室,想問您什麼時候有空,他想來看看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