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裡的人頓時沸騰起來,紛紛湧向門口。
隻見巷口,邵司令正從吉普車上下來。
他身著簇新的深藍色毛呢中山裝,身姿筆挺,精神矍鑠。
身後跟著幾位同樣精神抖擻的軍區幹部和年輕戰士組成的接親隊伍,五輛吉普車隊,簡直羨煞了眾人的眼。
惠八爺早已帶著人堵在了院門口。
「想接新娘子過門,可得過了我們這關!」
你需要過三關!」
「咱第一關是思想觀,革命幹部結婚更要講覺悟!先背誦一段語錄,要和大家工作有關的!」
有人起鬨。邵司令站得筆直,聲音洪亮清晰地背誦了一段有關「為人民服務」的經典語錄,引來一片掌聲。
「第二關,是承諾關。」
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:
「邵同志,以後家裡大事誰做主?」
「工資獎金都上交嗎?」
「保證對蘭花嬸子好一輩子不?」
邵司令神情鄭重,朗聲道:「家裡事商量著來,工資獎金都歸蘭花管。我說話算數,這輩子絕不負她趙蘭花!」
這擲地有聲的承諾引得叫好連連。
「第三關,熱鬧關,娶媳婦兒怎麼能安安靜靜。」
「唱個歌!唱個歌!」小夥子們笑著喊。
邵司令雖是指揮千軍萬馬的人物,當眾唱歌卻有些局促。
他身邊的年輕警衛員機靈,立刻帶頭唱起了《團結就是力量》。
接親隊伍齊聲應和,雄壯的歌聲瞬間點燃了現場氣氛。
連屋裡的王部長、賀部長都跟著湊熱鬧。
惠八爺見火候到了,大手一揮:「開——門——迎——新——郎——!」
堵門的人笑著讓開。邵司令面帶笑容,大步流星走進院子。
趙蘭花早已被扶了出來,穿著一身嶄新的棗紅色呢絨外套,頭髮梳得整整齊齊,臉上布滿紅暈,眼中滿是喜悅。
邵司令眼裡驚艷一閃而過,牽起她的手。
「蘭花,我來接你了。」趙蘭花點點頭,伸出手。
在一片祝福的歡呼聲中,邵司令緊緊握住趙蘭花的手,領著她走出家門。
接親隊伍在鼓樂、鞭炮聲中,簇擁著新人離開了趙家小院。
人群隨之轉移到家屬院的禮堂。
這裡同樣是人頭攢動。
邵老爺子穿著一身嶄新的軍裝,身上掛滿大大小小的功勳章。
鐵簡文坐在她旁邊,頭髮梳得一絲不苟,身上的功勛裝不比邵老爺子少。
任誰都能看出來,這兩人是給新媳婦撐腰呢。
搞得付紅葯都有些吃味,她過門時,可沒這樣的陣仗。不過想一想就釋然了,小姑子都丟三十年了還能找回來,這本事她可沒有。
堂屋正中最醒目的是牆上張貼的鮮艷的領導人的畫像
邵司令拉著趙蘭花肅立,面向主席像,深深三鞠躬。
惠八爺作為娘家代表,被請到一側上座,他心中感慨萬千,真希望能看到櫻櫻結婚生子。
兩人向他鞠躬,他紅了眼眶,給兩人塞了紅封:「好!好,以後好好過日子!」
接著,邵司令帶著照完花向主座上的邵老爺子和鐵簡文鞠躬。
夫妻對拜後,主持儀式的人一聲「禮成」。
瓜子、花生、幾顆包裝鮮艷的水果糖被撒向人群,孩子們搶作一團。
家屬院內。
看熱鬧的人嗑著瓜子,向惠八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:「王嬸,你還說趙蘭花沒娘家人來,這不來了嗎?」
「就是呀,我們都差點信了!」
王嬸心想這和她聽的閑話對不上啊:「我可沒騙人,走,咱們問問去!」
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堵住惠八爺:「這位老同志,您是蘭花的娘家人?」
惠八爺點了點頭。
王嬸立馬抓住了漏洞,質疑道:
「這不對吧,我記得趙同志後爹和親媽都還活著,要是你是她後爹,那親媽呢?」
周圍賓客聽到這一嗓子,都齊齊地看過來,吃到了瓜一樣興奮
像是為了驗證她說的話,禮堂門口傳來女人的聲音:
「蘭花,你結了婚,連爹媽都不要了嗎?」
邵老爺子眉毛一挑,向禮堂門口看去。
趙家樹攙扶著苗興柔,趙家寶在另一邊扶著趙父,四人堵住禮堂大門。
時櫻臉色陰沉下來。
趙家人能找到這裡,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。
苗興柔的聲音帶著刻意拔高的哭腔:
「蘭花,我的親閨女啊,你攀上了高枝兒,結了婚,就真連生你養你的爹媽都不要了嗎?」
「同志們都看看啊,這就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好閨女,心腸比石頭還硬啊!
邵老爺子臉色鐵青,邵承聿更是眼神銳利如刀,瞬間上前一步,將趙蘭花護在了身後。惠八爺和時櫻也迅速靠攏過來。
周圍的賓客們一片嘩然,議論聲嗡嗡作響:
「怎麼回事?
「台上那個不是趙蘭花爹嗎?」
「知人知面不知心啊……」
王嬸臉上流露出「果然如此」的神情。
她們就說嘛。
苗興柔見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,越發來勁,她捶兇頓足。
「白眼狼!你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!翅膀硬了,找了個司令男人,就看不起爹媽了是不是?」
她猛地從懷裡掏出一張報紙,用力抖開,對著周圍人群展示:
「大傢夥兒都看看,都給我評評理。這是她趙蘭花登在報紙上的『斷絕關係聲明』啊。」
「白紙黑字,登報斷親!她嫌我們趙家給她丟人了,攀了高枝兒就想把我們這些泥腿子親戚甩乾淨。」
雖然大部分賓客離得遠看不清具體內容,但登報斷親可不是什麼體面事。
鐵簡文都氣笑了:「你還要顛倒黑白到什麼時候?」
趙家樹推了推苗興柔,示意她繼續說。
現在工作沒了,他也不怕之前的事被抖出來。
反正斷親書上又沒寫明原委,他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,這次要是辦好了,那人答應給她們一筆錢。
苗興柔看著眾人反應,眼中閃過一絲得意,繼續加碼,帶著哭音控訴:
「還不止啊,斷親就斷親吧,我們當爹媽的命苦,認了。」
「可她臨走前,還把我們老兩口省吃儉用攢下的棺材本兒都要走了啊,說是…….說是補償她,這要逼死我們全家啊!」
鐵簡文冷笑,好好好,白的全部說成黑的。
苗興柔被她淩厲的目光看的心頭一顫:
「怎麼,你們仗著人多勢眾,就不認賬了?還有沒有王法了!」
邵司令剛想說話。
一道洪亮威嚴的聲音卻比他更快一步響起:「王法,當然有王法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