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別走,回來!」
楊廠長叫了幾聲,時櫻和助理員已經走遠了。
他瞪了趙家樹一眼:「你在這等著,我回來給你算賬。」
隨後腳步匆匆的追了上去。
家屬院就在辦公樓不遠處,時櫻兩人剛走到家屬院內,立刻就有家屬注意到了她們。
「這,這哪個是咱副廠長?」
聽說副廠長很年輕,他們自然而然以為是男性,卻沒想到來了兩個小姑娘。
而眼前這兩人,走在前頭的那個十分標誌,標準的瓜子臉,唇紅齒白,跟天鵝似的。
後面那個小姑娘,小麥色的皮膚,編著兩條麻花辮,圓圓臉蛋,是長輩最喜歡國泰民安的長相。
大家一合計:「應該是後面那個吧?」
他們印象裡,專家肯定都是那種踏實能幹,成熟穩重的人。
而時櫻打扮的有點太時髦了,感覺有些不可靠。
要是時櫻知道他們心中這麼想一定會喊冤枉。
就是普通的藏藍色長款大棉襖,裡面搭的棗紅色的毛衣露了點領子,這就叫時髦了?
「我覺得是,前面那個,感覺像是跟著專家學習的城裡小姐。」
孫亞男聽見了,邊擺手邊糾正道:「誒,不是不是,你們誤會了,這位才是副廠長,我是來跟著她學習的。」
家屬院的人顯然都有些不相信。
時櫻笑盈盈的向他們打招呼:「你們好,我叫時櫻,這是我的助手,孫亞男。」
她一打招呼,大家反而都不好意思起來,聲音此起彼伏的打招呼。
簡單打個招呼,時櫻向助理員說:「下午我想參觀一下咱們的廠。」
助理員精神一振:「行,那咱別耽擱,先放行李。」
說著,她就把時櫻往一號樓帶。
作為助理員,得隨機應變,廠長的態度都改變了,她要不變她就是傻子了。
「……給你安排的宿舍在一號樓的三層,都是單間,採光也好,住著也舒服。」
楊廠長趕到時正聽到這句話,連連點頭。
不愧是他手底下的得力幹將!
他不知道,他這句話說早了,下一秒,身後有家屬院的選擇叫住了他們。
「喂,葉助理,你走錯了,二號樓在那邊!」
葉助理僵住。
楊廠長咳嗽了兩聲:「沒錯,就是在一號樓,副廠長是來我們這做研究的,住不好怎麼行。」
聽了他的話,剛剛出聲的人:!
惹禍了!
而其他家屬們也琢磨出味來,廠長原來不是打算給副廠長下馬威嗎?
現在,咋感覺他上趕的感覺似的?
時櫻懂了大概是咋回事,不過她初來乍到,適當裝裝糊塗。
跟著楊廠長來到一號樓三樓,有兩個對門的單間。
孫亞男選了南邊那間,時櫻就選了東邊的。
採光很好,配個單獨的桌子,還有個小檯燈。
旁邊擺著一張床,最裡面還有個單獨的衛生間。
這環境真沒得說。
時櫻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,將帶好的洗漱用品歸置妥當後:「先帶我參觀一下廠裡吧。」
楊廠長張了張嘴,本想提議先去參加接風宴,但轉念一想那略顯寒酸的安排,不禁有些尷尬。
他悄悄給助理員遞了個眼神,示意其速去重新籌備。
藥廠內部構造頗為複雜,宛如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。
各式管道縱橫交錯,宛如人體內的血管,更有重則幾噸儲液罐矗立。
時櫻輕輕嘆息一聲,目光掠過那些錯落有緻的機械設備,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感慨。
這些器械,相比起她所熟悉的現代藥廠那些自動化、智能化的設備一比,顯得跟過家家似的。
但楊廠長挺起兇膛,滿是自豪地介紹道:
「這是我們從國外引進的生產線,是目前我們藥廠最先進、最高效的設備了,你看這個攪碎機……」
時櫻聽著,時不時點頭。
這些生產設備與自動化程度低,手工操作佔比較高。
許多工序,像是清洗、灌裝、包裝、貼標籤,高度依賴人工,效率低、易出錯,且人員疲勞因素影響大,危險性也高。
這也就算了,其中最明顯的問題是防護的缺失。
改,必須要改!
她在腦子過了一遍具體問題,說
「楊廠長,這些大型的攪碎機打磨機都裸露著,沒有任何防護,太危險了。」
這個時候,重生產,輕安全的思想盛行,礦場藥廠死亡的人員非常多。
常見的有慢性病和職業病,如化學中毒,塵肺病,其餘的大多是在操作機械時失誤死亡。
楊廠長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:
「我們是按照其他藥廠的規格進行執行安裝。」
言外之意,就是別的廠都是這樣。
時櫻指著攪拌機:
「我可以給所有旋轉和移動部件加裝堅固的金屬網防護罩,並設計限位開關,罩子打開時,設備強制斷電無法啟動,這樣是不是更安全些?」
楊廠長低頭沉思:「限位開關?那能行嗎?」
等下!
時櫻不是研發青黴素的嗎?
她怎麼知道限位開關這種機械方面的知識!
正想著,他才發現自己把疑惑問出口了?
時櫻本科時輔修了機械設計及其自動化雙學位,之後出了點事,讀博時放棄了這個專業。
但是,學到的知識是實打實的,改造這點小東西夠用。
她解釋:「我平常就樂意看點書,自學的。」
楊廠長呵呵一笑,製藥了去搞機械,他肯定是不信。
想著,可能是時櫻為了表現,特意找人提前做了準備。
能學這些就代表她有心了,隻要是為了廠裡好,他就能接受。
時櫻大概能猜到他是什麼想法,於是來到傳動鏈旁:
「像這樣的鏈條用久了容易松。還缺個防護罩。鬆了容易跳齒打壞設備,也危險。」
「我剛剛看咱們車間後面有廢鋼,可以焊個帶觀察窗的罩子加上去。」
「這裡……」
說了三拉住旁邊的一個工人:「你去請一下張工。」
時櫻又一連找了三四處存在安全隱患的地方。
楊廠長開始逐漸正視她,目光灼灼:「你繼續說。」
周圍幾個工人豎起耳朵,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,不自覺的湊了過來。
不管頂上的廠長怎麼樣,安全首先是他們關注的問題。
如果能改進了就再好不過。
時櫻:「我剛剛看到,工人開關這個閥門,都得戴厚手套,太不方便。我畫了個隔熱罩草圖,用廢料就能做,包上後表面溫度能降到五十度以下,摸著都不燙。」
旁邊有工人認同的點頭:「戴厚手套確實不方便,而且我們有同志戴了手套也被燙傷了。」
「溫度實在太高了,走路時也容易磕碰到。」
時櫻走到投料口旁邊:「這粉塵太大了。我看過一本機械手冊,咱們可以用廢舊鋼管做主體,加個重力翻闆閥和一個舊風機改造個負壓投料裝置。」
「密封圈我找倉庫看看有沒有耐用的丁腈橡膠存貨。」
「還有這裡這裡,都不合格,風險非常大……」
三言兩語下來,時櫻把周圍的刺兒都挑了一遍。
職工幹事們預想中的下馬威沒有發生,反倒是他們被狠狠來了個下馬威。
而且,他們還挺高興的,這是咋回事?
藥廠不是不知道安全隱患,就是沒有改變的法子,要麼就是耗費的人力物力太大,工廠捨不得停工改造。
但時櫻的法子,省錢,幾個人就能搞定。
人群後的張工喃喃道:「好像……真能行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