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來人的瞬間,陳老爺子猛地站了起來。
相比三十多年,鐵簡文還是一眼認出了兩人。
指著幾人中的老婆婆,轉頭對羅舒馨:「舒馨,那是不是侯盼,你遠方表妹?」
鐵簡文能記得這麼清,全是因為候盼盼嘴角有一顆痦子,年輕時嫵媚動人,非常有特點。
她還記得,侯盼在陳家家住了一段時間,陳家老爺子還求她幫侯盼找份工作,但在她生完孩子沒多久,候盼就回老家了。
被鐵簡文指道的侯盼縮了縮脖子,眼神躲閃。
羅舒馨一直沒應聲,鐵簡文疑惑的看向她,旁邊的陳老爺子卻坐不住了:
「簡文,你認錯了吧,什麼侯盼,我們不認識。」
鐵簡文詫異:「不認識,怎麼能不認識?」
正當她準備追問時,一旁的秦今安突然開口了:
「鐵阿姨,我今天能跟著一起來,就是想好好算一算我和邵麗仙之前的賬。」
時櫻向她看去。
這就是邵承聿的親媽啊。
秦今安是一個看起來溫柔嫻雅的女人,每根髮絲都被打理的柔順,黑色大衣裡搭著白色羊絨毛衣,臉上掛著淺淡的笑。像是整個人被泡在蜜罐子裡,沒受過一絲苦的人。
鐵簡文語氣中有淡淡的嘲諷:
「有什麼賬要算,你容不下小姑子,離婚也是你的個人選擇,我不明白有什麼賬要算。」
秦今安微微一笑:「阿姨,這麼多年了,您的偏心還是沒有變。」
「不是我容不下小姑子,而是您的好『女兒』容不下我啊。」
「您知道,邵麗仙她戀兄嗎?」
鐵簡文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:「你胡謅什麼?」
「麗仙隻是喜歡黏著老二,擋了你的路,你就要這麼往她身上潑髒水?」
「心臟的人看什麼都臟,秦家百年書香門第,教出來的女兒就是這樣的?」
秦今安表情冷了下來:
「其他的隨你說,但請不要侮辱我的家人。當時我也好奇,怎麼會有人放著好好的男同志不喜歡,喜歡自己哥哥?」
這話一出,邵家大房和三房的人驚訝的嘴都合不攏。
陳老爺子乾巴巴的說:「會不會有什麼誤會?」
秦今安原本也不想和邵家再有接觸,但這是邵承聿長這麼大第一次求她的事。
當年拋下承聿,從沒回去看他一眼,午夜夢回,秦今安總會想起那個被她丟下的小小身影。
她沒理眾人,自顧自的說了起來:「自從我嫁進邵家,邵麗仙就開始作妖。」
「我結婚的當晚,邵麗仙進了醫院。我回門那天,邵麗仙又因為敬武沒喂她喝葯,拒絕醫生給她打針。」
「我正和娘家人吃著飯,敬武被一通電話叫了回去,把我一個人留在娘家。」
鐵簡文不覺得這有什麼:「這算是小事吧,你一個當嫂子的能記這麼久,心眼也忒小了吧。」
說這話時她卻沒注意到,旁邊邵麗仙不安的表情。
邵麗仙心驚肉跳。
秦今安當年選擇忍氣吞聲,今天卻來到現場接發她,她知道了什麼?
秦今安:「這其中還有種種噁心事,我就不多說了,我就挑幾件最讓我難忘的事兒說。」
「在我生了承聿的那年,邵敬武在外執行任務,我娘家又離開了京市,我身邊沒有人照顧。」
「在邵家親戚來探望我時,邵麗仙當著所有人的面,拉開我的衣服讓我餵奶。」
「我想掙紮,她按住我的身體,我想蓋住自己,她又把被子搶走,我又急又痛,沒有一點辦法。」
「那些親戚都知道轉身避開,邵麗仙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了能不知道?」
「邵麗仙總來給我送蹄花湯,但我說過不下十遍,我吃不了芸豆,一吃就吐。」
「而她呢,每次都說忘了,說是鐵阿姨熬了一早上,我不喝彷彿是一種罪惡,而且,隻有那一個下奶的湯,我不喝,孩子就沒有奶吃。我能怎麼辦?」
說到這裡,秦今安終於停頓了幾秒,像是在緩和情緒,過了會兒,她才繼續說:
「邵敬武回來後發現我情緒不對,我將苦水一股腦倒給他,他也沒有一句廢話,捨棄掉晉陞的機會,向組織申請調往黑省。」
「他是好男人,但我實在忍受不了邵麗仙,所以我離婚了。」
鐵簡文還在替女兒據理力爭:「你說的這些隻是證明麗仙和你鬧矛盾了,能證明什麼。」
秦今安盯著鐵簡文的眼睛,一字一頓:「她給邵敬武下藥讓我撞見了,要是我晚回來一會,事兒就成了。」
「那時,承聿就躺在他們身邊,小小的孩子,黑葡萄似的眼睛滿眼天真。」
「每當我回想到那個畫面,我就會嘔吐,甚至對敬武產生生理性的噁心,所以,我離婚了。」
秦今安說完,四周一片寂靜。
這事太炸裂了,半天都沒一個人吭聲,就連陳家那邊都安靜如雞,陳家人維持著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,嘴巴張的比雞蛋還大。
時櫻聽著都替秦今安感到憋屈。
這都是啥人啊,產後抑鬱,碰上小姑子強睡自家男人,自個兒子還躺在旁邊看,換哪個女人都會崩潰。
秦今安能從這段往事中走出來,已經夠堅強了。
鐵簡文也瞪大了眼睛,滿臉疑雲的看向邵麗仙。
邵麗仙雖然心裡有些發怵,但那事她做的隱蔽,根本沒有證據。
於是,她睜大眼睛滿臉惶恐:「我哪裡敢做出這樣的事,媽,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嗎?」
鐵簡文緩和了語氣:「我當然相信你。」
她轉頭:「秦今安,口說無憑,咱們要拿出證據。」
秦今安情緒激動一陣:「你還知道做事要講究證據啊?」
「算了,我現在過得很幸福,兒女雙全,婆家也沒有煩心事。」
說到這兒,秦今安氣也順了,「所以我說,鐵阿姨,有時候我真的挺可憐你,踢遠了真心愛你的兒子,疼愛一個白眼狼。」
鐵簡文隻是覺得莫名其妙。
她有什麼需要可憐的?反倒是秦今安,一個拋下孩子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的人,憑什麼說出這樣的話?
秦今安也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,反而覺得有點厭煩,扭身出了邵家。
鐵簡文想要去追,旁邊花白鬍子老頭攔住她:「鐵夫人,您還記得我嗎?」
鐵簡文仔細辨認了一會,恍然:「你是那位姓江的玉雕師傅?」
江師傅滿臉慚愧:
「是我。鐵同志,我對不起你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