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轉頭。
隻見剛剛被他們議論的對象,司令和趙蘭花就在她們身後。
揚言要教訓時櫻的大娘眼珠一轉,說:
「這小同志也不知道誰家的,一來就搬弄是非,說蘭花的壞話,我們氣不過,正要好好和她說道說道呢!」
其他人跟著附和:「可不是嘛,司令你可別和她計較。」
趙蘭花:「這位小同志說我什麼壞話了?」
「哎喲,我不知道,這小同志這年紀小,嘴可毒了,說你是寡婦克夫,還問司令咋看上你的。」
旁邊人還跟著補充:「不止呢,還有……」
她們說完,趙蘭花居然沒有氣到跳腳,反而笑了。
大娘們嘀咕,趙蘭花是不是被氣瘋了?
正想著,一道身影從旁邊嗖一下跑過去了。
時櫻撲進趙蘭花懷中:「媽——」
眾大娘:!!!
趙蘭花抱著女兒,陰陽怪氣:「我閨女會說我壞話?真稀奇。」
旁邊的邵司令臉黑的像鍋底。
時櫻眼睛紅的像兔子:「媽,我不來都不知道她們這麼欺負你呢。」
「我說不過她們,我害怕。」
摸著女兒的腦袋,趙蘭花心軟的一塌糊塗,眼眶也跟著紅了。
「傻孩子,有我在,沒人能欺負你。」
時櫻擡起頭:「媽。司令是多大的官呀?為什麼她們都在背後說你壞話,還合起夥來一起誣陷我。」
「司令護不住你的話,我們就回家吧,我不能留你在這受欺負。」
說著,她倔強的拉著趙蘭花就要走。
眼看要糟,幾個大娘連忙攔住母女倆。
「誤會,都是誤會。」
「別往心裡去,嬸子給你道歉。」
邵司令傻眼了,這咋剛見面,媳婦就要回娘家了。
他問旁邊的哨兵:「你說,剛剛發生了什麼?」
小哨兵將眾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,隨著各位大娘的頭越來越低,邵司令氣得拳頭都捏緊了。
平時念在戰友們的份上,他都勸蘭花忍一忍,沒想到他們這麼過分。
邵司令也沒給她們留臉,直接對小哨兵說:
「你跑一趟,讓她們當家的管好自家婆娘。」
「是!」
大娘們灰溜溜的走了。
邵司令才看向時櫻,一張古闆冷硬的臉努力擠出笑:
「你就是櫻櫻啊,長得真漂亮,來,我們回屋說。」
時櫻後退了兩步,不打算輕輕揭過:
「我受委屈不算什麼,我媽媽受的委屈就打算這麼算了?」
趙蘭花微怔,鼻子有點酸。
雖然說她想嫁個好男人,但她也沒想到嫁的男人是首長啊!之前鄉下女人有矛盾,要麼直接上手撕吧,要麼指著鼻子互罵。
可原來現在那些招數放在現在完全不適用,趙蘭花受了一肚子氣還要忍著,日子過得實在憋屈。
邵司令有些尷尬,院裡哪個小輩見了他不跟老鼠見了貓一樣,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質問他。
「……肯定不會這麼算了。」
時櫻表情微微鬆動:「所以,您會給我媽撐腰的對嗎?」
邵司令神情威嚴肅穆:「對,你放心。」
時櫻:「那就讓她們寫道歉信貼在公告欄公開道歉。」
「……」
邵司令心想這小同志不像小姑娘,像他的小丈母娘。
「行。」
以時櫻的眼光看,邵司令長得絕對不差,濃眉大眼,眼窩深邃,鼻樑高挺。
但她就是看他不順眼,連自家媳婦都護不住,還指望他幹啥?
今天,趙蘭花收到電報,邵司令也留在家裡以示重視。
為此,他還把自家兒子叫回來了,準備吃個團圓飯。
客廳中。
趙蘭花:「我去看看我燒的菜。」
她一走,客廳中就隻剩下邵司令和時櫻。
邵司令指尖敲著杯壁,問:
「聽蘭花說你找到了親生父親,怎麼又下鄉了?」
時櫻:「我親生父親把我認回去動機不純,時家成分不好,我下鄉隻為自保。」
聽到這,邵司令手指停下,把茶杯推了過來:「喝茶。」
這代表他接受了時櫻的說法。
時櫻毫不意外他的態度,身居高位,謹慎警惕才應該是常態。
像那種一見面就態度和藹的長輩,時櫻才更害怕。
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,無論邵司令為什麼,時櫻都能答得上來,絲毫不怯場。
期間,時櫻遞上了自己準備的禮物——一塊普洱茶餅。
漸漸的,邵司令的態度開始軟化。
這小姑娘不錯,落落大方又貼心,白撿個閨女也挺好。
直到趙蘭花的飯菜做好,邵承聿還沒有回來。
趙蘭花:「再等等承聿吧。」
邵司令了解兒子,哼了一聲:「不用等他了,我們自己吃。」
趙蘭花有些失望,她還想讓這兩個孩子相看一下。
時櫻心裡有些不舒服,很明顯,這種場合邵承聿不出現,除非真的有事,否則就是對她和趙蘭花有意見。
邵家吃飯沒什麼講究,吃的差不多了,邵司令放下碗筷,沉吟片刻,說:「櫻櫻,你想留在城裡嗎?」
他問這個其實有補償的意思,畢竟,第一天來時櫻就受了委屈。
趙蘭花伸腳在餐桌下踢時櫻,示意她趕緊答應。
頂著壓力,時櫻搖頭:「這兩年風聲緊,我在下鄉更安全些。」
邵司令一揚眉:「軍區食堂這兩月要招工,難得的好機會,你確定不試試?」
時櫻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,食堂的工作可是現在人削尖了腦袋也要擠進去的,福利好,待遇好,還能吃飽。
「謝謝邵伯伯,不過,我有自己的打算。」
咔噠——
趙蘭花氣的放下筷子:「你有什麼打算?說!」
這閨女咋傻成這樣,城裡的工作都不要。
時櫻當然不能說她想進農場當技術員。
現在處於十年動亂時期,強調「又紅又專」,而這個時期,全國技術職稱評定全面停止。
雖然職稱評定全面停止,但農場還是會招技術員,例如雜交水稻就是在革命期間秘密進行的。
高校停擺導緻技術員青黃不接,老一代技術員被批鬥,新一代依賴「邊幹邊學」,農場這兩年的情況很不好。
大概在兩年後,黑省的政策才能有些鬆動,恢復部分技術崗位考核,但未形成全國統一標準。
技術崗恢復考核還有兩年時間,但,幹嘛要那麼死闆,她先當技術員,過幾年再評級也是一樣的。
「我打算進農場。」
趙蘭花一噎,用「你確定」的目光盯著自家閨女。
邵司令也覺得不可能,他和趙蘭花結婚政審時,把時櫻都查了個底朝天了。
時櫻的成績報告,都沒有他當年的零頭多。
罷了,年輕人好高騖遠也正常,他幫著留意食堂的工作就行了。
等吃完飯,邵司令回房間處理公務。
趙蘭花拉著時櫻上樓說悄悄話。
時櫻在懷裡摸了摸,取出一個東西:「你看這是什麼?」
……
「天菩薩,你從哪來的?」
趙蘭花捧著金手鐲,成了星星眼。
時櫻小聲和她說:
「我把時家的一部分家產運了出來,咱娘倆現在是有錢人了。」
趙蘭花樂的簡直合不攏嘴,將鐲子套在手腕上欣賞了會兒,又把鐲子還了回來:
「你藏著,現在又不能帶,放在我這裡惹禍事。」
時櫻想了想:「也行。」
趙蘭花:「你那邊發生什麼事了,怎麼突然又下鄉了,是不是你親爹對你不好?」
時櫻又說起老生常談的一套,好半天,趙蘭花都沒吭聲。
時櫻以為趙蘭花生氣了,結果趙蘭花一把抱住她:
「媽對不起你,那就是個狼窩,我害了你啊——」
感受到頸窩的濕潤,時櫻僵住了。
「好了,好了,這不是回來了嗎?」
趙蘭花摸了摸兇口:「不一樣,我這心慌的很,總覺得像是少了什麼東西。」
時櫻垂眸,回來的人是她,不是原身。
好在趙蘭花的調節能力很強,狠狠的罵了一頓謝學文,又開始關心時櫻的婚姻大事。
「我跟你講,別看老邵看起來兇,但他兒子那小夥子絕對沒得挑……」
時櫻心不在焉。
趙蘭花生氣了:「怎麼,你不喜歡啊?」
時櫻:「媽,說不定你閨女我以後是農墾局的大領導,還用上趕著他?」
趙蘭花戳著她的腦袋,笑的直不起腰。
時櫻:「……」
有必要這麼誇張嗎?
趙蘭花帶著她走出房間,參觀邵家。
「我和老邵商量過了,二樓這個房間就留給你,我帶著人重新裝修了一下,你看看喜不喜歡。」
推開門,整個房間細細粉刷過,一張單人床擺在正中間,窗邊束著淡黃色的窗簾。
窗檯下方有圓形的小茶幾,上面鋪著油布,茶幾旁還有幾個蒲團坐墊。
床邊打了一個梳妝台,鑲嵌了西瓜大的鏡子,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棕色的推拉式的大櫃子。
掛衣架擺在最靠門的位置。
房間整體布置的十分溫馨,足可以見得趙蘭花的用心程度。
趙蘭花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喜歡,隨後走到衣櫃旁,刷的一下推開櫃門。
從春季到秋季,一櫃子的新衣服。
趙蘭花昂著下巴,驕傲的指著自己的戰績:
「時不時逛百貨大樓給你買兩件,攢下來也有這麼多了,喜歡嗎?」
時櫻當然喜歡。
趙蘭花從小就愛打扮她,眼光絕對沒得說,一整套衣服搭配下來,顯得是衣服襯人,天生的衣架子。
「你今晚就留下來在這睡。」
時櫻說:「我就請了一天假,晚上就得回去。」
趙蘭花有些失望。
兩人剛下樓,保衛科的小哨兵推門離開。
趙蘭花問:「老邵,這是誰來了?」
邵司令看著心情不錯:「一位老戰友的孩子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