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放下鋼筆,修長的手指滑開屏幕。
那句溫軟的叮囑便映入眼簾。
【再忙也要注意休息,早點睡。】
男人盯著那行字,眼底情緒不明,薄削的唇卻譏誚地勾了勾。
他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面,重新拿起鋼筆,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,繼續處理公務。
這時,助理抱著一疊文件走了進來,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「二少,這裡還有一部分是大少沒能處理完的緊急文件。」
「放這。」男人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。
助理放下文件,卻沒立刻離開,而是猶豫著再次開口。
「二少,周日……是那位的忌日,您看,需要帶太太一起去祭拜嗎?」
嵇寒諫簽字動作猛然一頓,筆尖在文件上留下一個深重的墨點。
他擡起眼,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,翻湧著難以言喻的痛苦與壓抑。
「不用。」
他重新垂下眼,聲音沙啞得厲害,「還是照舊,我帶奶奶去。」
助理低著頭,「那……先生和夫人那邊,需要通知一聲嗎?」
「不必。」
他們若是還記得,自然會去。
助理頷首離開。
嵇寒諫處理完幾份文件後,手中的鋼筆忽然被放下。
他起身,頎長的身影走向了落地窗,周身的氣壓低得駭人。
他指尖夾著一根煙,點燃,猛吸了一口,辛辣的煙霧嗆入肺裡,帶來一絲灼痛的清醒。
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,璀璨如星河。
可他眼中,卻隻剩下滔天的熊熊烈火。
很少有人知道,嵇家其實有三兄弟。
大哥嵇沉舟,二哥嵇凜川,而他,是排行老三的嵇寒諫。
他和嵇凜川是雙胞胎,他母親嫁進嵇家做續弦時,肚子裡就懷著他和二哥。
大哥早早被定下從政的路,偌大的家業,便需要他和二哥中的一個來扛。
三歲那年,一場抓鬮,就決定了他們的一生。
二哥抓到了「商」,他抓到了「軍」。
於是,二哥被當做嵇氏繼承人精心培養,而他,四歲就被扔進了部隊。
在那些冰冷又孤獨的歲月裡,隻有二哥會偷偷跑來看他,給他帶糖,告訴他外面的世界。
直到十八歲那年,他休假回家。
父母卻將他錯認成了二哥,帶著他去參加世界財閥會議。
而真正的二哥,被仇家當成了他擄走,關進了小黑屋。
他瘋了一樣跟父母解釋,說二哥出事了,求他們去救人。
可他們為了利益,為了嵇氏的地位,無視了他所有的求援,一心撲在會議上。
等他偷跑回去時,一切都晚了。
衝天的火光裡,他隻看到渾身燒傷、奄奄一息的二哥。
他將人從火場裡抱出來,滾燙的血和燒焦的皮肉烙在他心上。
二哥抓著他的衣領,用盡最後的力氣說:「寒諫……活下去……替我……活下去……做個好人……」
他的命,是二哥給的。
所以他成了「嵇凜川」,替二哥守著這片江山。
他也還是嵇寒諫,退役做了消防員,想從火裡,救出更多像二哥那樣的人。
他閉上眼,腦海裡卻浮現出另一張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