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，吳氏在喝了孫女給她準備的鮮竹瀝後，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咳的兇口疼，夜裡竟也能睡一個整覺。
晨光熹微時，吳氏被雞鳴聲叫醒，她恍間睜眼，訝異的發現自己竟是一覺睡到了天明，這是這小半年來從未有過的。
或許是因著睡足了時辰，整個人都顯的精神不少。
她原先還不相信這竹瀝水可以治療咳疾，之所以任由她折騰，主要也是不想打擊這孩子的自信心。
大丫頭好不容易改邪歸正，她這個做奶的，總不好再駁了她的面子。
可這一刻，她是切身體會到了那鮮竹瀝的好來。
吳氏唇角帶笑的起身，將掛在房樑上的雞蛋取下來，數了數一共二十二枚雞蛋。
家裡三隻雞，聚了近一月了，也隻剩下這些。
除了幺兒因著身子骨不好，偶爾還能吃上一個，剩下的家裡是捨不得吃的，全都要留下了去集上換鹽。
吳氏小心的將籃子放好，這才去了廚房。
因著今日要去趕集，宋芷也早早的起床做準備。
考慮到賣草藥一事不宜太過招搖，宋芷還特意去挖了一些野菜放在背簍上用做遮掩。
收拾好，又吃過早食，祖孫兩人這才匆匆出了門。
宋家坐落在村尾，出村前需得穿過大半個村子，果然如宋芷所預料的一樣，當他們背著背簍穿過村莊的時候，有不少村民好奇的詢問兩人去做甚？
宋芷隻道挖些野菜去集市上售賣。
村民是知曉宋家情況的，見他們如此也是感慨唏噓居多，這日子竟是過成了這樣。
當然也有那瞧笑話的，例如，胡嬸子。
胡嬸子端著碗，坐在門前吃早食，遠遠的便看到祖孫兩人過來。
見著來人是宋芷，胡嬸子攪屎棍秉性立刻上身，捧著碗顛顛的迎到宋芷面前，一雙綠豆小眼睛，賊眉鼠眼的看著宋芷身後的背筐，「喲，丫頭這一大早是要去哪？」
宋芷的腳步頓了頓，正想著要不要先虛以委蛇應付，總在她面前攛掇她的人。
身子便被阿奶一拉，兩人立刻調換了位置，吳氏擋到了宋芷身前，可憐兮兮的道：
「這不是家裡缺鹽小半月了，實在沒辦法，挑一些野菜去集市賣一賣，她嬸子你要不要，我便宜些賣你！」
胡嬸子一聽這話，原本還想要伸手翻一翻背簍的手也縮了回去。
腿腳也很誠實的連連後退，訕笑著道：「那什麼家裡還有活兒，就不耽誤嬸子做買賣了！」
胡氏一邊往家跑，一邊心中暗罵這人是窮瘋了。
她有錢不會買肉吃，買什麼爛野菜！
這是，想賴上她呢？
幸虧她機靈，跑的夠快，否則豈不是要被訛上？
見胡氏灰溜溜的遁走，吳氏冷哼一聲，領著孫女就走。
她雖老了，心裡可是如明鏡一般，大丫頭之所以那般叛逆，其中少不了那胡氏唯恐不亂的在裡頭說小話。
待走出一段距離，吳氏見孫女咧嘴偷笑，不由闆起臉教訓道：「往後你少往胡如玉家裡湊，沒的跟她一樣學會了那攀三扯四的毛病！」
宋芷很是乖巧的點點頭，擺出一副我很乖巧的樣子。
祖孫兩人就這樣一人背著一個背簍，出了村子，走上官道，往牛頭村的大集趕去。
在官道上，宋芷同樣瞧見不少提著籃子，挑著擔子，或是推著獨輪車往集市上去的百姓。
間或有牛車從她的身側經過，牛車上坐著提籃、挎包的媳婦子。
宋芷眼熱的瞧了一眼，想坐，奈何囊中羞澀，隻得腿著！
兩人一個老，一個小，加之兩人的平日裡隻能吃個半飽，本就沒什麼力氣。
一路上走走停停，時走，時歇。
宋芷在心中苦笑，也幸好今日由阿奶跟著來了。
若是按照她原先設想的，由自己挑著兩筐藥材去集市，怕是等她到了，大集都要散了！
即便如此，六裡路，平日裡隻需半個時辰的路，祖孫兩人愣是花了一倍的時間不止。
等到他們到達集市的時候，集市兩旁已經擺滿了攤位。
宋芷隻得先讓她奶在最邊緣的地帶先等著她，旋即提著半籃子的竹筍往集市中走去。
一番轉悠下來，她心確實涼了一大截，不大的集市內，就有五家的攤位上有竹筍。
提著籃子來賣雞蛋的老嫗，更是三兩處就能碰上一個。
她的竹筍既不能保證比旁人的好，雞蛋又不如旁人家的大，最關鍵的是數目還少。
在眾多的競爭者中，她們家根本沒有優勢，這如何能賣了快速變現呢？
而且以他們家現在佔據的位置，不用妄想顧客主動去那犄角旮旯處採購。
主動降價也行不通的，這麼多人在賣筍，若是她主動降價，破壞了市場規矩不說，還容易招人記恨。
她不過隻賣一次筍，還不願意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。
正當她愁苦滿面的往回走時，一道婦人的聲音將她叫住。
宋芷尋聲望去，見是族長媳婦在向她招手，她忙快走兩步上前，「趙奶奶，您喚我？」
「方才我遠遠的瞧著像是你們，你們這是沒位置了吧？讓你奶到我這處來，我這雞仔也賣了大半了，挪吧，挪吧，也夠你們擺物甚了！」
宋芷這才看向攤位上黃澄澄的小雞仔，其中一個竹筐裡的雞仔顯然已快售罄了，另一筐也賣了一小半，竹筐旁邊還堆著一堆竹筍，想來也是拿來賣的。
宋芷沒有立刻答應挪過來，而是問道：「趙奶奶，這集市上竹筍好賣嗎？」
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，「我昨日也在林子裡采了一些，原也是想來集市上試一試的。」
趙氏搖頭，「不好賣，我這半日了，連問價的都沒有！」
一名蹲著挑雞仔的婦人聽著兩人對話，忍不住插話道：「這裡可不比縣城，鄉下人有幾個錢，誰還花錢買這個吃，吃肉它不香嗎？」
趙氏笑著應是，「大妹子說的是，這不也是家裡吃不完，想帶來集市上看看，能賣幾個子，是幾個子。」
那婦人隻管點頭，「還是嬸子會過日子....」
宋芷站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，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。
